寻找月光花

简平

我以为月光花是童话里想象出来的一种花卉，却没想到，这种花真实存在，只是鲜少有人看到过。而有一位植物学艺术家，满怀探索的激情和勇气，在79岁那年，走进南美洲亚马孙最偏远的地带去寻找月光花，并最终用自己的画笔将之手绘记录下来，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这位来自英国的女植物学艺术家名叫玛格丽特·米，是巴西雨林勇敢的勘探者。1956年，年近半百的玛格丽特开始了她对亚马孙流域的第一次探险，这一地区丰富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植物资源让她无比兴奋，同时觉得自己的肩上有了一份责任和使命的担当，那就是寻找隐藏在森林中的美好植物并将它们画出来。在她的彩绘里，许多不为人知的植物恣意盎然，充满灵气，以一种浪漫的方式达到了永不凋谢。

玛格丽特最后一次去亚马孙勘探时，有一个特定的目标：寻找月光花。月光花的学名叫维氏蛇鞭柱，是一种附生仙人掌的有着扁平茎秆而且缠绕着树木的植物，以采集者N.H.维特的名字命名，维特于二十世纪初生活在巴西亚马孙州首府玛瑙斯，他将自己采集到的这种植物的样本送到欧洲鉴定。其实，这一植物的属名来自拉丁文“月亮”一词，由于其花朵只在夜里绽放，而且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因此便被称为月光花。月光花有着不同寻常的形状，看上去像是长管状的叶子，在顶端开出白色的花来。

玛格丽特是在1988年进行她的寻找月光花的勘探之旅的，到达玛瑙斯后，她乘坐由当地船夫驾驶的小船，冒着炎炎暑气，沿着内格罗河溯流而上。出发的第一天，早上还是天气晴朗，河水平静，到了下午，却是狂风大作，暴雨横扫河面，船只在涌动的波涛中颠簸，险象环生。第二天，小船逆流前行，进入岔流三四英里后，抵达一片洪泛森林，饱经风雨侵袭的灰色树干如同骸骨一般矗立着，高高的水位没过了它们的树枝。忽然，船夫说他好像看到了月光花。玛格丽特赶紧驱船靠近，发现那只是一株昙花属植物。她没有气馁，凭着直觉，感到月光花应该就在不远处了。小船继续在高涨的洪水中逆行。终于，在一棵结实的大树下，玛格丽特看见它的枝丫上挂着维氏蛇鞭柱的绯红色叶子，它们紧贴着树干，就像移栽在上面一样。但非常可惜的是，这株植物可能一直暴露在日光的强照之下，因而没有花苞。

后来的几天，玛格丽特乘坐独木舟，屡次强行穿过多刺而坚韧的灌木丛林，最终找到了魂牵梦绕的月光花。当她看到一棵大树身上鲜艳的仙人掌叶子时，迫不及待地踩着船夫的肩膀爬上了船顶，依次检查了每个花苞。这是真真切切的月光花啊！只是，这些花苞还未到开放的时辰。隔了一天，玛格丽特又走了两三个小时的水路回到这里。夜幕降临了。后来，在《森林之花——玛格丽特·米的植物学笔记》中，她用细腻的富于感性的笔触写道：“很明显，这些花苞很快就要开了。我站在那里，周围是森林昏暗的轮廓，我如同中了魔法一般无法动弹。然后，第一片花瓣开始动了，接着是第二片，这朵花突然迸发出生命的火花。花开得好快啊。我们一直看着它，借着一只手电筒昏暗的灯光，以及从森林的黑暗边缘升起的一轮满月所照射着的光芒。开花的最初阶段，花朵中飘出一股奇异而又甜美的清香。一个小时后，它的大花朵完全盛开了，绽放得如此精致而又出乎意料，我们不由自主地为它的美丽所折服。”

玛格丽特去世两年后，联合国授予她环境保护奖。其实，她之所以花费整个后半生，先后十五次深入亚马孙流域勘探、记录和绘制那里的珍奇植物，根本的原因如她所说：“这些年发生了灾难性的变化，森林被破坏和焚烧，令我们对这颗星球的未来充满恐惧。”我想，玛格丽特不仅留下了月光花这些植物美丽的身姿，还为这个世界留下了许多已经失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