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26日 星期五
徽州宏村(钢笔水彩) 夫妻老婆店 跑在空山新雨后 外白渡桥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唱支歌 “喇叭头”琐忆
第13版:夜光杯 2022-02-19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唱支歌

桑胜月

看冬奥会开幕式,我这个老年大学合唱班的前学员,一下被44个来自大山的孩子吸引了。他们如同雪精灵,身穿雪白的虎头衣裤,脚踩虎头鞋,红帽红巾,列队四行,用希腊语倾情演唱《奥林匹克圣歌》,这优美的童声合唱,似天籁之音响彻了全世界。

据说,大山的孩子,零基础开练,四个月登上国际大舞台。我好奇,他们是怎么唱出第一句的?

因为我也曾是村里的孩子,我小时候就不知道什么是歌唱。

说来惭愧,我知道唱歌这事,是十岁来到上海,插班进了芷江庙路小学的三年级。这小学是座真正的庙,后殿香烟缭绕里供奉着各路菩萨神仙,我们则在前殿读书上课。来自黄河边的小妞我,不认识黑板前那个木头做的大玩意儿。女老师脚一踩,两手一摁,它就会唱歌。我问同桌,这是啥?同桌小声而鄙夷道:风琴,这,你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山东!

我此前从未听过风琴声,耳畔只有黄河边的风声,连梆子戏也没看过几场。可是待风琴响起,待老师期待地望着我并示范口型领我入曲,我竟也能微张小口,吐出几个不连贯的音,慢慢慢慢如黄河上滑冰划入了悠扬的曲子。呀,原来这就是歌,原来我也能唱,而且那么好听!那一刻,伴随着曲子,我眼眶里也转动起幸福的泪花!

后来因搬家,转入石库门的弄堂小学读五六年级。我不嫌它的小和破,只关心它有没有风琴。有风琴,就意味着又有音乐课可上了,尽管坐的是摇摇晃晃的长条凳。音乐老师是胖乎乎的邱老师,在唱“绿水长,青山高,万里长城白云飘……”时,她总从琴旁站起,合掌胸前,身子微微前倾,点头叮嘱:唱得要轻轻的,柔柔的,带着感情,别大喊大叫……就是从那时,我知道了唱歌,不是嗓子扯得越响越好,你唱出的曲子,得盛得住满满的感情。

后来,我进入了第二师范学校,更是快乐得犹如小鸟飞进了树林:因为我们学校为小学培养师资,所以每班教室里都有一架风琴。学校还有专用的音乐楼,楼里有音乐大教室,以及好几间供学生使用的琴房。一时间,我乐不思归,期待日夜都在歌声环绕中,歌唱的水平自然也随之进阶:因为在这里识了五线谱、触摸了钢琴、尝试配合弦、学了发声技巧……

一生难忘郭老师,他身板瘦弱,声音却浑厚圆润。他挂在口头的是:“注意了,胸腔共鸣,横膈膜挺住,挺住”!再不就是:“又忘了,腹式呼吸,腹式呼吸!”在他的课上,前十几分钟必定是发声练习:咪咪哟,咪咪哟,咪咪哟噢哟噢噢——一个一个音阶升上去。我们常漫不经心,音高总不达标。这时的郭老师,就会请出一个学生,打开窗,让他对着花园远处的荷花池大声“咪咪哟咪咪哟”地唱响,说是荷花池边有你的好朋友,你把他喊过来。啊,原来歌声还是呼唤,还引领你去往明亮美好的那一方。

告别二师,我进了上海师范大学,课余又首选了院合唱团,爱上的就是东部那座音响效果特好的音乐厅。

最难忘的演出就属评弹曲目《长征》。用普通话演唱,我们不在话下;但用苏州话咬字吐音,用评弹腔是头一遭。学有难度的歌曲,那才是快乐所在。所以合唱队为我们请来了苏州老师,队员更是个个发扬“红军不怕远征难”的精神,几个星期苦练下来,终于昂扬而甜糯的歌声自信飞扬。

那次演出,我是借了花裙子,跟所有女孩儿一样,用红纸抿红了唇,擦红了腮。那雷动的掌声至今在耳边回荡!一个多甲子的时间过去了,嗓子也早已沙哑。但每当哼起《长征》的评弹调调,美好的青春立时乘着歌声的翅膀飞了回来!

人这一辈子啊,感到幸福就唱支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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