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7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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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夜光杯 2022-05-22

我心目中的沛德先生

方卫平

两年前客居剑桥,遇上疫情,原来的各地交流、游走计划多数报废。不过,封锁期间,也正可以蜗居在家里安心读点什么,写点什么。

于是,就细细读完了3大册《束沛德自选集》,包括《耕耘与守望》《坚守与超越》《缘分与担当》,作家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这是沛德先生历年来出版的近20种文论和散文集中各类文字的精选结集。

最早认识“束沛德”这个名字,是在报刊上。1980年代中期前后,我初入儿童文学领域,那也是新时期儿童文学走出最初的犹豫彷徨,开始进入激情澎湃、艺术放飞的阶段。我常常从有关的文学报道尤其是与儿童文学有关的消息里看到“束沛德”这个名字。看得多了,我发觉,这个名字总是与儿童文学发展的重要决议、部署,与当时儿童文学的某些制度安排、设计以及重要活动联系在一起的。比如1986年5月,中国作协与文化部在烟台联合举办的全国儿童文学创作会议,沛德先生致开幕词;1987年1月,《文艺报》“儿童文学评论”版面世,沛德先生发表了发刊词《窗口·桥梁·苗圃——对〈儿童文学评论〉专版的期望》;1987年启动的中国作协首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评奖,沛德先生是评委会副主任委员。

1988年10月,在烟台召开的“儿童文学发展趋势研讨会”上,我第一次见到沛德先生。会议上的他,主持发言、驾驭全局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会下则亲切随和、广结文缘。他在开幕式上所做的“更贴近大时代 更贴近小读者”的主旨发言,视野和概括,思虑和导引,都令人印象深刻。

1992年11月,中国作协第二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初评工作在北京进行,我作为初选小组成员参与其事。记得初评工作由洪波、发稼先生主持,沛德先生是那一届评委会的主任,初评阶段并无具体工作。我们在外交部招待所关了将近一个月,沛德先生不止一次来看望慰问大家,关心大家的工作和生活安排。

有一天,休息间隙,沛德先生忽然问我:“在北京你想见见谁?”看我一头雾水,他又补充说,“有没有想见的老作家?”我十分意外,“可以吗?”

从事儿童文学及历史研究,我当然希望有机会见见前辈作家。这不仅是一种专业方面的阅历,也可以算是我们与历史之间建立某种联系的方式。说到儿童文学界的老前辈,我最想见的是冰心先生,严文井先生。“我来帮你安排。”沛德先生说。

我当时的意外是显而易见的。我知道,两位先生年事已高,深居简出,虽有沛德先生居中联系,我仍然深感不安。尤其是冰心先生已经92岁高龄,平时我也看到过她老人家接待访客的消息。犹豫之下,也是怕给沛德先生添太多麻烦,我说,“方便的话我想拜见严文井先生”。后来,在沛德先生联系安排下,我约上一起参加初评工作的一位友人,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去看望了文井先生。

沛德先生青年时代从复旦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中国作协机关工作,经历过当代文坛的风风雨雨,同时他交友广泛,深谙文坛人事。一位饱经风霜的长者,如此心细如发,虑及一个晚辈内心的愿望。这件事,一直是支撑我个人认识、解读沛德先生人品、文品的一个具体、鲜活的生活细节。

沛德先生曾经多次在私下里和文字中说,他有机会为当代儿童文学的发展摇旗呐喊,但深知自己在儿童文学创作、理论研究上都没有什么建树,占据这个位置很不合适。他十分自谦地表示过:“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凭着我对儿童文学的兴趣和热情,也就勉为其难而又心甘情愿地跑起龙套、敲起边鼓来了”。而事实上,从1985年开始,作为作协书记处分管儿童文学组织领导工作的书记凡20余年,他公正、专业、大气、温暖的工作作风和深具开拓精神、有声有色的工作成效,整个儿童文学界是有目共睹的。

沛德先生的一个重要身份,是从1950年代至今,中国儿童文学评论界一直在场的有影响的评论家。由于工作岗位和身份的原因,他的一些文章以会议致辞、总结等形式写成,行文中难免会有一些必须表达的意思和常规用语,因此,我们有时候难免或有“文件体”的挑剔与苛评。但是,阅读沛德先生近70年来写下的大量儿童文学研究和评论文章,我深感他在工作需要和岗位角色的规定下,仍然显露出了作为一位批评家的纯粹的文学心灵和评论眼光。

他写作、发表于1957年的长文《情趣从何而来?——谈谈柯岩的儿童诗》,已经成为那个儿童文学艺术思维稀薄年代留给我们的经典篇章。即使是他后来那些致辞、总结类文章,细细读来,也不乏敏锐独到的观察与思考。如前面提到的1988年烟台“儿童文学发展趋势研讨会”上,他的主旨发言中就特别提出,“考察儿童文学的现状和发展趋势,要把它放到我国全面深化改革、商品经济发展的社会大背景之下。”在我的记忆里,儿童文学界普遍注意到商品经济发展对于儿童文学创作、出版的影响,是上世纪90年代初以后的事情。应该说,沛德先生是较早在儿童文学界提出这一视角和课题的评论家。他陆续发表的《关于儿童文学创新的思考》《谈儿童文学的主旋律及其他》《新景观 大趋势》等文章,都曾在儿童文学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2021年12月,在中国作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又见沛德先生。90岁高龄的沛德先生是该届大会最年长的代表,媒体对他的关注、采访亦成会议一景。会议期间,我更多的是从报纸、自媒体上与他相遇。我知道,从1953年全国文协(中国作协前身)第二次代表大会担任大会主席团秘书,到后来作为历次大会代表,沛德先生也成为了中国当代文学包括儿童文学的历史见证者,一部“活字典”。而“束沛德”这个名字,是向我们显示了一位文学长辈、一个儿童文学守护者高洁、淡然的人品心性和文学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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