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人也须不着力

三耳秀才

近几日，头脑中一直转着四个字：着力即差。我忖出一个比喻，或可作方便之门。这个比喻就是失眠。已上了床，却睡不着，那么努力去睡吗？越想睡着，越是睡不着！着力不得。

公元1101年7月28日，常州，苏东坡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弥留之际，有两个人和苏对话。一人大声说：“端明宜勿忘西方。”意思是，老兄呀，这下可真没办法了，此时，你可得心心念着西方极乐世界。

苏东坡喃喃细语：“西方不无，但个里着力不得。”意思是，我晓得的呀，西方不是没有，我也想去，但这个事不能使力！

另一人贴着苏东坡的耳朵，大声说：“固先生平时履践至此，更须着力。”意思是，先生呀，你一生追求，随缘礼佛，向往西方，最后时刻，更应该加油使劲的呀！无力的苏东坡，于生命的最后时刻，说了四个字。这便是“着力即差”。于是，世间留下了苏东坡的八字真言：西方不无，着力即差。

1949年，坐了三年牢的周作人被放了出来。放出来，于人生沉浮中，心中泛起什么滋味？有诗一首：“一千一百五十日，且作浮屠学闭关。今日出门桥上望，菰蒲零落满溪间。”

无巧不成书。最后，我将苏之真言和周之诗捏在一起，整一个上句下句来（上句下句对不上，不敢叫对子）。上句是，有极乐？今日出门桥上望。下句是：不着力！菰蒲零落满溪间。有了上句下句，再来一个横批。横批是：作人也须不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