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施铅华立镜前

聂学剑

看过一篇文章说，早晨刚刚起床的样子，从镜子里审视自己，那才是最真实的容颜。

果然，这个时候立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细细地打量，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相貌远远不是平时印象中的样子。额头的川字纹很深，眼袋低垂，还有显眼的法令纹，如果素描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历尽沧桑的老者。

我常常花几分钟，认真地于此刻细细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甚至还要冲自己做做鬼脸。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此时此刻，不光是外形显老，更能彰显自己最真实的心态。

每天早晨，都会不自觉地咳嗽几声。若干年前，岳母来帮我们带孩子。她有早起的习惯。听到她在卫生间里咳嗽的声音，我就在床头辗转反侧地感叹一声，唉，人老了，总是掩饰不了咳嗽啊。现在轮到我，不由自主地咳嗽一番了。

我在镜前久久伫立时，妻子蓬头散发地过来，笑话我“说人家前，落人家后。”她是个爱记仇的人，牢牢地记着当年我笑话岳母咳嗽的细节。

专家说，早晨起床，要喝杯温开水。睡了一夜，身体缺乏水分。一杯温开水徐徐浸润后，无意间再冲镜子里瞅一眼，咦，又变得活色生香起来。我知道，这不能说不是真实的自己，但这个样子，已然包含了水分。

“粉墨登场扮旁人,妆颜褪尽留自己。众星捧月唱繁华,星退月留冷寒清。”古人之于容颜，之于岁月，之于交际，早就有种种感慨。新的一天开始了。古人又说，“糊涂脸水聪明枕。”意思是，睡在枕头上，于夜深人静之际，人总是把许多细节放大，懂得规则，晓得恐惧，敬畏法度，真正地变得聪明起来；而清晨片刻审视自己之后，赶紧洗脸粉妆，一切又开始步入世俗，像个角色入戏般地为名利奔波，或巧取，或豪夺，种种勾心斗角，其实，是最糊涂的表现。就是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轮回往复中，岁月这把杀猪刀，磨刀霍霍，我们向着自己，镌刻着一道道密密细细的人生皱纹。

未施铅华立镜前的那个人，已然顾不得刚刚的感慨和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