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2日 星期五
一些尖状石器 阳光草原 校长的陋室 吕端处事都不糊涂 我的两个学生
第15版:夜光杯 2022-09-06

校长的陋室

凌启渝

我1959年进育才中学读初中。山海关路的校舍里,礼堂在一层半,再上就是二楼的过道厅。那天我和几个同学在这里玩“踢屁股”。规则简单,只要屁股没贴墙,别人就能踢。我正要离墙主动进攻,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脚,我转身要扫荡腿反击,一看居然是段力佩校长。

他严肃地问:“痛吗?”我尴尬,不好回答。校长示意玩点别的吧,伸手拉开了边上一扇房门。我们看到屋里有桌椅、晾衣架,房间很窄,尤其在进门处,比房门宽不了多少。

我们几个当然听话,改玩斗鸡什么的了,心里却在想,难道这是校长的家?

没错,这间由洗漱间改造、只有西晒太阳的12平方米斗室,真是他一家的住处。要知道,那时他当育才校长已有十年之久;而1956年接受新成区副区长职位时,他还将“兼任育才校长,住房条件不用变”列入前提条件。天天待在学校,天天与教师接触,对学校的事了如指掌,他才能安心。

段校长“紧扣教材、边讲边练、新旧联系、因材施教”的教改经验、“读读、议议、练练、讲讲”的八字教法、“自学自创、自治自理、自觉体锻”的培养目标,都堪称教育改革的经典之笔,陆续被推广、流传。而我则有幸,早早亲身体验了其中的一二。

比如,学校当时请卫生室的校医张老师来上生理卫生课,形式也是讨论交谈为主。张老师曾让同学们说说,生自己时妈妈年纪多大。结果,最年轻的妈妈是17岁,这在当时也算是早的。张老师接茬,讲了关于生理年龄的知识,还有和时代变迁的关联。

记得一次他讲泌尿系统说到了膀胱,有位同学笑出来,张老师严肃地说这有啥可笑的,你没有膀胱吗?结果是全班都笑,可谓哄堂了。而那位先笑的同学,碰巧多年后成了上海滩名医,返校时带个听筒,借张课桌就开教授级义诊。

有次生理课上到一半,张老师招呼我们男同学都到操场上去玩,女同学就留下来,听他太太、也是校医的胡老师继续上课。

当时,育才从语文课中独立出来一门汉语课,专门细说语法,如词的构成和变化、词组和句子的组织等,当然包括讲清“的、得、地”。汉语课上认真讲解繁体字简化、异体字认同的规则,系统地教汉语注音(后换成拼音)。所以,港澳台歌流行时,我看繁体字没问题;而进入码字时代,有同龄人抱怨没学过拼音,我倒是跟现在的小学生水平相当。汉语课后来像是回归语文课了,这也反衬了育才的探索精神。

初二有英文课,一开始就有手写体练习,临摹的是育才教导主任顾老师的斜体英文手写体,是正式出版的。字母大小写,斜度、基线,上多高、下多低,有规有矩。写字认真了,当然不会漏写标点什么的。句首来个花体大写,让我兴趣满满;课外自觉加码,跟写毛笔汉字一样积极(每天要交一张给语文老师的)。多年后,自制个贺年片什么的,手写英文信手拈来。

林老师的美术课创意十足。他带我们做“浮花纹样”,搪瓷方盆盛了水,洒上溶解的各色油画颜料,静等漂浮洇开。白纸斜着,一边先滑进水面,继而整张,片刻后拿起,就是梦幻般的纹样。你的配色、滴洒点位、时间间隔,甚至轻微“淘一淘”,都会让梦境不一样,也绝不重复。

就这样,初中的学业开开心心地完成,饶有积淀。我知道,许多思路,都来自甘居陋室、倾情教改的段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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