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鸿
教师节来临之际,不禁的,我会念思自己的老师,并感谢我的垂青者和抬举者。我观念中的老师是宽泛的,凡扶持过我的长者,咸为老师。实际上即使不设教师节,我也一样感谢昔日鼓励过我的老师,此乃人情物理的自然流露。
我是半路出家当了老师的,时间忽忽,须臾竟是二十春秋。今年的教师节,我的安排将照旧,不过在具体筹划之际,有两个学生的身影一再闪现目前,她们是熊欣和李玲。
熊欣生于陕西柞水,李玲长于云南建水,彼此认识并交游,是因为深造于大学,读硕士研究生,我带过她们。这两个学生性格相近,悉倾向于敦朴,淳厚,恬淡,善良,令人放心。凡是教师节,她们都要送鲜花给我。有时候,她们至我家,有时候,以我之忙,她们就放鲜花于门房,等我回家拿。她们无不联署,在一张卡片上留言祝我和我的妻子教师节快乐。在校如此,离校还如此。离校以后,熊欣居西安,李玲住昆明,不过仍会联署送我鲜花。李玲远隔山水,遂由熊欣代她送。岁岁坚持,足有十年之久。
她们皆有硕士研究生的文凭,都选择了在体制外工作。这显然有自己的考虑,更有自己的一种精神追求。
熊欣一向喜欢花,志在手工。不过刚刚毕业,便投入制花之中,难免产生各种各样的压力。她也当过老师,然而总觉自主和自在的生活在别处,遂徙倚彷徨,用意难一。那天,她路遇一家工作室,其做纸艺花、布艺花及艺术教学。这里的工作不但马上吸引了她,而且使她立即明白了自己的钟爱所在,便毅然辞职。学习了一度,她就加盟进来。专务制花,近乎十年了。剪切、着染、揉捻、挤压、熨烫、粘贴、塑形,凡此,一朵花才能美丽。针线上下穿梭,左右交错,刺而绣之,凡此,一朵花才能灿烂。光阴是匆忙的,慌乱的,然而熊欣行进得很从容,很温柔,并以温柔抵抗了必须抵抗的。
熊欣毕竟珍惜自己的学历,且在文化修养上将继续升华,所以一些高校请她上课,若有相宜的科目,她也并不拒绝。
李玲曾经有读博士研究生的机会,不过她挑拣导师,自己放弃了。要生存,要劳动,然而也希望空间足够优游。踟蹰两年,她决定创办培训学校。她对建水的熟悉大于昆明,不过昆明的资源多于建水,遂发愿在昆明发展。大约从2011年起,她挂牌招生。阴晴圆缺,逾十年,已经渐入佳境。李玲的教育并不以增加利润为目的,如此,纵然政策有改变,也不影响其教学。
初,仅有十余学生,颇为恓惶,且不知是否能支撑下来,不知其前景如何。有一次,李玲在街角的餐馆吃了一碗米线,便起身返学校。她若有所思,慢慢行自己的道。“李老师!李老师!”蓦闻有孩子呼李老师,但她却没有应答。她对老师的身份还不自信,遂不敢自认。一旦孩子及其母亲笑着跑到她跟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就是李老师。她暗中慨叹,誓做杰出的老师。
在李玲的学校里,有小学生,也有中学生,旨在培养学生对汉语阅读的兴趣和写作的兴趣,并以阅读促进写作。她每天都泡在教室里,每天足有十二小时在教室辅导学生。工作很累,不过体倦而充实,而快乐,且收获颇丰。她认为,全心全意地对待学生,一定会被看见,一定会被肯定。她锐意要引领学生向上,遂踏踏实实地读书、思考、备课并上课。她以讲台为高贵,为神圣,清醒地指示真,传播善,展现美。为了提高学生的写作水平,她还带学生至公园观察春天的演变,至田野观察庄稼的成长,且至大理,至西双版纳,至成都,至广州,观察天下之大,物之富饶。那位在路上高喊李老师的孩子已经读大学了,她和此学生及其母亲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老师受到学生的敬重和信赖,并非只缘于老师对学生的授业。产业元素浸入教育,似乎也挪动了老师与学生固有的结构,并使学生与老师疏阔起来。一个老师若无道德文章,不能切实地帮助学生,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便极易涣散,或只沦为形式的存在。当然,学生尝到了功利的味道,就会忘情地拥抱功利,从而淡漠老师的道德文章。高山仰止且随之,鲜矣!祝我的学生平安且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