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31日 星期四
书法 兴尽晚回舟 通达 全职 月是故乡明 “锦沧文华”之“沧”
第14版:夜光杯 2022-09-06

“锦沧文华”之“沧”

读史老张

近日,修缮一新的上海锦沧文华广场试营业。由此,南京西路上又多了一座复合型高端商业广场。锦沧文华广场前身,是锦沧文华大酒店。老地标更新,保留了“锦沧文华”之名,值得点赞。这“锦沧文华”四字,“锦”原是指上海锦江饭店,“文华”是指新加坡文华酒店,两者都是当年锦沧文华大酒店的投资参建方;“沧”,则是指历史悠久的沧州饭店(亦称“沧洲饭店”)。锦沧文华大酒店,就是在沧州饭店原址上建造的。

说起这个“沧”字,就要说到沧州路(亦称“沧洲路”)。沧州路原是一条很不起眼的马路,位于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以南、西摩路(今陕西北路)以西,今已湮没。沧州饭店就源于沧州路。“沧州饭店”名称,历史上一直有两种提法。从当年商号注册名和店招来看,应是“沧洲饭店”,但在各类报刊上却又有“沧州饭店”的写法。我查了一下,《申报》从1908年至1935年,有337处写的是“沧州路”;从1923年至1944年,有200处写的是“沧州饭店”。除《申报》外,写成“沧州饭店”的,还有《新闻报》《时报》《民报》《时事新报》《大公报》《晶报》《国民导报》《东方日报》等报刊。这些写法,仅用“错讹”“误写”来解释,恐怕说不过去。当年的商号名称,并没有今天那么规范,不排除有互相变通、约定俗成的可能。最有意思的是,1941年6月28日沧州书场在沧州饭店内开幕,评弹界的专业刊物《弹词画报》在封面上写的是“沧州书场今日隆重揭幕”,到了第3页却写成“沧洲书场揭幕”,而在同一页上介绍的书场地址,又写成了“静安寺路西摩路西首沧州饭店内”。可见,“沧洲饭店”和“沧州饭店”,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一种共存并称形态。

另外,关于沧州饭店创办时间,似也有争议。有人说是1900年,有人说是1924年,两者相差悬殊,莫衷一是。我查到的1911年9月28日英文版《大陆报》(The China Press)的一则报道称:“沧州饭店(Burlington Hotel)将于10月1日开业,超过一半客房已被提前预定。”可见,沧州饭店出世,不会晚于1911年。但是,当时沪上常用“沧州别墅”一词来替代“沧州饭店”。据1922年5月13日《时事新报》报道,驻英公使顾维钧抵沪,“已于昨日起……移寓静安寺路沧州别墅矣”。这里的“沧州别墅”,应该指的就是沧州饭店。在《申报》上,“沧州饭店”(或“沧洲饭店”)一词出现较晚:最早出现“沧洲饭店”的,是1917年6月8日的洋房招租广告,称有“朝南高大洋房一宅”出租,地点在“沧洲饭店后面”;最早出现“沧州饭店”的,是1923年7月13日的新闻报道,称史泰恩夫人等二人因私贩军火,在“静安寺路沧州饭店”被捕,“将于明晨在美公堂预审”。

一个“沧”字,记录了历史文脉,意蕴深厚。沧州饭店开业后,接待过众多中外名人,留下过不少逸事奇闻。几年前,我曾为上观写过一篇小文,梳理过沧州饭店的前世今生,在此暂且不表。最近读了两部新书,对于沧州饭店往事,我又有新的发现。第一个发现,是郭沫若回国抗战后的最初落脚点。过去我一直以为,1937年7月,流亡日本的郭沫若一回国,就寓居沧州饭店。读了中华书局最新出版的《陶庵回想录》(陶亢德著),我才知道,郭沫若到沪,最早是住在美丽园。那时,《宇宙风》杂志主持人陶亢德曾和郁达夫、施蛰存一起,到美丽园的“美丽村某一号”去找过他。郭沫若的《由日本回来了》一文,就发表在《宇宙风》上。郭沫若改寓沧州饭店后,陶亢德又“去看过他几次”。有一次,陶亢德还亲自到沧州饭店,陪同他赴锦江川菜馆吃饭。第二个发现,是著名画家、摄影艺术家丁悚曾在沧州饭店做过寿。据上海书店出版社今年出版的《四十年艺坛回忆录》一书介绍,1946年丁悚50岁生日,“友朋们假座沧州饭店为他做寿,艺坛名流一百多人出席,报道说:‘友朋加入者甚踊跃,足见蜚声艺坛,且平素人缘之好也。’”……这些细节,又为“沧”字增添了墨色。

末了,容我再啰嗦几句。小时候,我家住在“大杨浦”,那里的马路大多以东北地名命名(如松花江路、延吉路、双阳路和抚顺路等),这是上海解放后市区东北角新辟马路的命名规则。我家门口的新宾路,就得名于辽宁省新宾县。新宾路上,承载着我青少年时代的温馨记忆,我对它始终满怀深情。若干年前,早已迁离新宾路的我重返旧地,惊讶地发现,新宾路已被改名为“沧州路”。为什么要改名?为什么要将东北地名改为河北地名?为什么要打破这一带马路的命名惯例?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唯一敢肯定的是,改名后的沧州路与历史上的沧州路毫无关系——此“沧”非彼“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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