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剧照
《人世间》的口号是:“写尽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
剧中“光字片”棚户区,被称为“蓝蚂蚁”的服装,充满了时代感的自行车、电报、信件等一一呈现。该片导演李路说:“剧里的每一件道具,每一件衣服,都要讲故事,都要参与表演。”道具有了灵魂,人物才能丰满,才能引起观众共鸣!这些细节,不仅真实,而且能触发人们的回忆,让过来人真正体会到了时代发展给自己生活带来的变化。
遗失的全家福
傅斌
电视连续剧《人世间》剧中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勾起了我满满的心思。我也有过一张全家福。20世纪70年代的前期,我到江西插队。这一年年初,收到叔叔的来信,说奶奶摔了一跤,只能躺在床上,奶奶希望我能春节回来。叔叔还说,关在“牛棚”的父亲,被允许回家探亲,这样全家就能有一次难得的大团圆。我赶紧请了假,然后坐上了火车,风尘仆仆赶到了上海。这是我们全家好几年以来的第一次相聚。爸爸提议拍一张全家福。拍全家福,要到照相馆去,奶奶已经走不动了,怎么办?我说我去试试。到了照相馆,恰巧碰到小学同学,原来她被分配照相馆当学徒。同学了解情况后,答应用照相机给我们拍摄。
这一天,在石库门的门口,我们全家七口人,围着奶奶拍了集体照。过完了春节,我匆匆忙忙赶回江西。半个月以后,收到家里寄来的全家福照片,同时也收到了奶奶去世的噩耗。望着上海的方向,我拿着全家福,跪拜磕了三个头,因为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不能给奶奶送终,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后来,回到了上海。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全家福放大,装在镜框里。以后,成家生子,生活一天一天好了起来,搬家也好几次,每次搬家,我都将全家福当宝贝一样带着。十年前是我人生最后一次搬家,我将镜框里照片取出放在报纸里,然后夹在一本厚厚的杂志里。等到搬家全部收拾停当,才发现全家福没了,随便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段日子我像丢了魂似的,全家福里有我魂牵梦萦的亲人啊。以后,我对朋友、兄弟姐妹说,应该每年拍一张全家福,不要留下遗憾!
自行车话当年
化石
《人世间》第26集中,曲秀贞在去探望住院的马守常的路上,碰到了金月姬。金和曲有一段对话:金问为什么不坐车,以马守常现在的身份(前军事科学院的副院长)可以有这样的待遇。曲(高院退休副院长)回答,马退休了,她不愿意退休后再用公家的车。镜头推进,两人出行的工具都是自行车。
金和曲都是我党的高级干部,她们放弃小车接送,而用自行车作为出行工具,确实不易。自行车从第一集开始,就不断出现,秉昆和他的伙伴们骑自行车上班、聚会。按照现代人的眼光,秉昆他们骑的自行车早就应该进历史博物馆了,可是在那时,对于普通人家,自行车已经是大件了。随着剧情的进展,骑自行车的人多了起来,款式也有了变化,等到周家的第三代,孩子们读书也骑上了自行车,青年学子的朝气蓬勃和新潮的自行车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这里还有一个细节,秉昆他们的车都有车灯,车灯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自行车夜行的“通行证”,那个时候很多地方没有路灯,没有路灯不能上路。车灯中比较高档的是“摩电灯”,比较简陋的是方形车灯,需要两个1号电池,将车灯插在龙头的前叉上即可。那时谁有辆自行车,如果是永久、凤凰、飞鸽等名牌车,就等于现在开奔驰、宝马,很拉风。
那时有辆自行车不是件容易的事,由于供不应求,上海的自行车是凭票供应,分发到单位是百人一张票,为了公平公正,采用摸彩方式。我朋友方兄,摸到票子后到处买糖请客,因为有了这辆车,带女朋友兜风方便了。不久,漂亮的女朋友成了他老婆,他说他的婚姻是自行车做的媒。
即将消失的电报
敏珊
周家五口人分散在重庆、黑龙江、贵州和吉春市。这年,周家打算春节大团圆。要大团圆,说说容易,实行很难,春节假期只有3天,火车多为绿皮车,不像现在的高铁风驰电掣;其次,还有一个怎么联系的问题,那时没有手机,电话也很稀罕,人们联系的方式只能是通信,一封信往来要半个月是常态,等将这里的信息告诉另一方,黄花菜都凉了。最后只得拍电报。那时谁家有电报,是不得了的大事。
周家的电报是邮递员骑自行车送来的,而上海是用摩托车专送。摩托车一进弄堂,就听见邮递员叫:XX号,XX号,于是一群孩子拥了上去指路,到了门口,又是一阵XX号的XXX,电报!于是,全弄堂的人都知道XX家来了电报。20世纪70年代的电报大部分是接火车,或者告诉几号回来。那时电报收费很贵,每个字3.5分钱,后来涨到7分,再后来加急是所收钱款的一倍。也许有人会不屑一顾,3.5分?那太便宜了,要知道那时一个大饼才3分钱!为了省钱,如何拟稿,要反复斟酌,简略到不能再简略为止,比如“3接375王”,不知道的人雾里云里,翻译一下:3号接375次列车。375次是由西宁开往上海的火车,至于王是谁?事先也早有约定,几点到,家人早就知道,那个年代,家家都备有火车时刻表。
当我将电报的故事说给现在的年轻人听,当我说到凭电报可以到火车站(那时叫北站)买站台票接客,他们觉得是天方夜谭。
现在通讯高度发达,曾经永不消逝的电波将不再辉煌,那种接到电报的慌乱、紧张、幸福都不复存在,留下的唯有回忆。
“咸鱼”翻身
王克
《人世间》里的“光字片”是那个年代老百姓住房的真实拷贝。朴实平凡的老周用自己的双手,搭出了属于自己的蜗居。低矮的房檐,房顶上盖着压着砖块的油毛毡,能挤全家人的土炕、矮脚的炕桌、炕头的衣柜、屋里的水缸、暗淡的光线,下雨天屋角的水渍,周家的三个孩子就是在这个简陋而又温馨的“光字片”里长大。看到这些场景,内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把似的感到难过。
当南方的改革风生水起,“光字片”依然固守着陈规陋习。周家长子秉义作为父母官,想方设法推动旧房改造,为的是造福一方,但不同观念的碰撞、各方利益的作祟使他心力交瘁,还遭到诬陷,蒙受不白之冤。直到大家欢天喜地地搬入新房,看着宽敞的房间,明亮的光线,开阔的视野,才真正体会到改革开放给自己带来的红利。
我居住的杨浦区也有一个“光字片”,那就是作家程乃珊笔下的《穷街》。我初中同学“老巴子”的家就住那里。他全家五口人居住在八平方米的房子里,成员和周家一样,父亲上班,母亲是“全职”太太。上有一哥一姐,房间挤到什么程度?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转个身,都会屁股碰屁股。他母亲说,全家五个人就像五条咸鱼,翻不转身……
退休后和老巴子重新联系上了,在微信中问了一下他的目前状况。他说,老房子动迁,他分了一套八十多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朝南电梯房,哥哥姐姐们也都有了自己心仪的安乐窝。这一切,都得益于政府的旧房改造政策。他告诉我,九十多岁的老母亲挂在嘴上最多的一句话是:托党和政府的福,我们全都咸鱼翻身啦!
从“蓝蚂蚁”到时尚天使
李颖
《人世间》不仅是一部年代和亲情大戏,也是一部服装大戏。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很多平民家庭特别是多子女家庭的常态。冬日里周秉昆腿上那条花花绿绿的毛线裤,很明显是勤劳手巧的周母,用各色毛衣拆下来的旧毛线拼接织就的,那时,穿着暖和看着干净是对衣服唯一的诉求。周母的黑白小花衫、周父的灰色手织衫、曲书记的藏青色毛衫,色调暗沉款式保守,都是特定年代的民众服装代表色,简朴低调就是当时的服装主旋律。
20世纪70年代的老蓝布工装,不讲究线条不讲究个性,甚至可以抹杀性别差异,因为被国人普遍当作外套来穿,而被诧异的老外称之为“蓝蚂蚁”。但是,无论时代的车轮如何碾轧,爱美之心却从来没有被磨灭过。这个时代的女人,像朵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内心的浪漫虽然不敢在现实中张扬,但她们能自顾唯美,哪怕服装只能是黑白蓝绿灰,也要从方领圆领尖领手织毛线衣领中,用各种花样各种颜色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五十年来的服装变化,从家中缝纫机自制衣服到服装专卖店遍地开花,现代服装再也不仅仅是遮羞保暖的工具,它还起到了装饰身材、提升气质、彰显个性的效果。随着一个个服装新品发布会的展示,我国的面料款式从保守封闭到耀眼夺目,走上国际时尚舞台多有青春靓丽的中国姑娘。
衣食住行,衣服在生活需要里永远排名第一。如今,看服装秀的花样百出,看街上的一片姹紫嫣红,女人如花再也不是虚构的词句,“天天美丽”的心愿在改革开放后已然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