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德日之战(五律) 高山松茂图(国画) 报纸墨香浸润美好时光 两代情缘 一匹红色的马 苏东坡风雅玩香与性情养炼
第13版:夜光杯 2022-11-24

一匹红色的马

九儿

我有一匹红色的马,五岁不到,因为全身赤红,所以取名朱朱。它来自一个马术俱乐部,养了两个月才发现它的膝盖应该受过严重的伤。

除了朱朱,我还有一只蒙古猎犬,因为毛色青灰而取名呼和(在蒙古语里呼和是青灰色的意思),呼和是一只将近七岁的母犬。它虽然和人很亲近,但毕竟是一只大型犬,所以养起来格外小心。尽管我住在郊区,有自己的院子,但还是要每天定时牵着它出去散心,平时它就在院子里玩耍晒太阳。

在别人眼里,朱朱在我这里生活得很不错。我曾经也这么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的自信,以及被影视剧、动物小说中有很多关于马的美好传说和感人故事所吸引,我决定养一匹马——现在看,想法有点太浪漫了。

朱朱来的时候是在寒冷的冬天,它从很远的地方被卡车运来,披着黑色的棉服,我看到有丝丝热气冒出来。它被拴在院子里,非常警惕,眼睛像翻白眼一样看着周围。我一走近,它就用屁股对着我。它就是一只巨兽,皮毛下结实的肌肉颤动着,我几乎能感受到它只要把我堵在墙边就可以轻松把我的骨头挤碎的力量。

我买了马饼干、胡萝卜,每次走近它都给它吃的。它慢慢地走过来,肥大的嘴唇吧嗒吧嗒地取走我手里的食物,再用比蒜瓣还大的两大排牙咔嚓咔嚓嚼碎,感觉特别地香。

每天去喂它,它对我越来越依赖,以前是走过来,后来只要看到我就会欢快地跑过来,甚至飞奔而来从我手里取食胡萝卜或是饼干,它的精气神让我欣喜,我觉得找到了和它亲近的好方式。

但是很快我就没有那么喜悦了。它经常在门口堵着我,把头伸进来用嘴巴四处搜索食物,它会用脑袋撞我,还啃我的头和肩,据说马和人好才会这样,因为马和马之间啃肩头是很舒服的动作。有一次它甚至踢了我一下,还好只是擦到了,只是青了拳头那么大一块。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把马当宠物养是一件不妥的事,我在它眼里是一个胡萝卜饼干机,而不是主人。它撞我踢我可能是在想,这个零食机怎么不吐饼干或者胡萝卜了?

为了安全,我会在手里拿一个棍子,再戴一顶巨大的草帽,但是它居然一口扯下我的草帽嚼起来,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它把我的草帽吃进了肚子,最后我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出去时打着一把大大的黑伞,它跑过来很困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武器。

朱朱是一匹驯化好的可以骑的马,但是我一直不敢骑,我想它也不同意一个零食机骑在它的背上。门外是一片大地,庄稼已经收割完,但我也不敢让它出去,我怕它绝尘而去无影无踪,所以它现在只能在院子里徘徊。

我觉得我把朱朱困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它不属于草原,那里太冷,它没有蒙古马的抗寒能力——也不想把它送到动物园旅游区,那里对于朱朱,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现在农民种植收割都机械化了,所以它几乎没有工作的机会了。

于是它现在是匹无所事事每天吃吃喝喝却没有多少自由的马。我觉得我对不起朱朱,最开始的喜悦,变成了现在的忧心忡忡和自责。

于是我希望朱朱最好忘了自己是一匹热爱奔跑和自由的马,认为自己是一只巨狗也不错。

但是怎么可能呢?呼和七岁了,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只猎犬,它对所有移动的东西都感兴趣,想去追赶;也经常在有风的日子昂起头凝神远望,也许它闻到了草原的气息,幻想着追逐的自由……

深夜里,我听到马厩里传来马蹄刨击地面的声响,心里很伤感,想起小时候村里几乎每家都有马,黑的白的,黄的花的,而现在,我此刻居住的地方,几个村子也只有朱朱一匹马,一匹红色的、漂亮的、健壮的马,每天在院子里追着我要零食吃的孤独的马。

“壁虎”如今已然不在,但童年里和它有过的美好回忆,一直温暖着我的心灵。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