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古镇即景 与“顽疾”斗 减半 酒酿 唐英之瓷 象山,十分海鲜
第15版:夜光杯 2022-12-09

酒酿

西坡

上海或周边人士出远门,往北或往西,碰到喜爱的“酒酿”,必须保持谨慎的乐观。原因无他,有些地方的“酒酿”,确确实实只是米酒的文雅说法。还有更多的地方,真真切切地把“酒酿”叫作“醪糟”——老北京梁实秋说,“我们在摊子上吃的醪糟蛋,醪糟乃是我们人人都会做的甜酒酿”(《糟蒸鸭肝》)。然而对不起,“醪糟”实际上也可以是米酒的别称,老四川郭沫若说,“浆米酒即杜甫所谓‘浊醪’。四川人谓之‘醪醩’,酒精成分甚少”(《游西安·五月二日》)。

我们之所以对各色“酒酿”怀有一分忡惕之心,主要是不想承受不必要的处罚——酒驾。是啊,交警拿着酒精测试仪给你看数值,而你坚称只不过吃了“酒酿”而大呼冤枉。结果呢?我们敬爱的鲁迅先生已经告诉你了:“被责难者处于时势潮流之下,百辞莫辩,辩则反动更为证实。”(《准风月谈·后记》)

米酒出于酒酿是没错的。米酒和酒酿共冶一钵,区别在于前者是液体后者是固液混合体。一钵酒酿,正中往往有个洞,里面汪汪的一摊,那就是米酒;周遭一片像烧糊了的米饭,那就是酒酿。事实上,不经蒸馏或提纯乃至充分过滤的酒酿,酒精度非常低。即便如此,谁也不能肯定驾驶员吃下一碗纯粹的酒酿不会带来麻烦:酒酿的酒精含量在1%—4%之间,500ml一碗至少含5克酒精。驾驶员吃过一碗后血液中酒精含量理论上大于20mg/100ml,开车即酒驾。当然,把一碗酒酿分拆或烧成一大盆酒酿圆子或酒酿蛋,情况则完全不同。

中国人通过蒸馏技术获得较高酒精度的酒浆,最早出现在宋甚至更晚的元,之前关于汉或唐已经掌握“烧酒”技术的说辞,都是仅凭片言只语进行不负责任的猜测而已。因此,无论屈原还是陶潜,杜甫也好陆游也罢,他们尽管在创作中把自己反复打扮成无酒不欢的酒徒,以现在的饮酒水准来看,其酒具级别并不很高,甚至比吃酒酿也好不到哪儿去。

酒酿算不得天下通食,流行的地区倒也不少。

贾平凹《陕西小吃小识录·醪糟》一节云:“醪糟重在作醅。江米泡入净水缸内,水量以淹没米为度,夏泡八时,冬泡十二时。米心泡软,水空干,笼蒸半时,以凉水反复冲浇,温度降至三度以下,空水,散置案上拌糯粉,装入缸内,上面拍平,用木棍在中间由上到底戳一个直径约半寸的洞。后,盖草垫,围草圈,三天三夜后醅即成。”由此可知,陕西酒酿和上海酒酿的操作有所不同,仅以“温度降至三度以下”一句为例,其与上海“温度控制在30度上下”大相径庭。复刻陕法,沪产酒酿非僵不可,几乎等同冷开水淘冷饭头啊!

北京醪糟蛋,上海酒酿豁蛋,武汉蛋酒,西安鸡蛋醪糟,兰州牛奶鸡蛋醪糟……都是一回事,区别只在蛋花还是整蛋;上海、成都、恩施、南昌、长沙……醪糟圆子,随处可见,差异只在圆子是大个还是小个。酒酿归入小吃,良有以也。不过,上海人蒸鲥鱼蒸火腿蒸长脚蟹,刻意舀几匙酒酿摊在上面,古早趣味,无以复加。托庇古法,还得说噱头大于虚头呢。

近日,我在上海静安寺一家西北风味的餐室里吃到一款小吃——“醪糟”(酒酿),为之大惊小怪:在老上海眼中,吃不放其他任何食材的清酒酿,少见;用麦酿作,少见;沉淀下来的“酒糟”(麦粒)有嚼劲,口感仿佛酸奶里吃出燕麦,少见;甘甜而不腻,浑朴而不浊,少见。

酒酿的美颜效果已在日本被确认,证据便是:操作酒酿的中老年妇女,额头上刻着“苦大仇深”,两只手伸出来却是一派“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话说,如果每天把一张老脸像初学游泳者那样埋在盛着酒酿的面盆里作“闷水训练”,最后落得究竟是“艳色天下重”的西施还是“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李白?我心里实在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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