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徐亚斌

大姐走了，就在这个“多事”的深秋里。我没能和大姐说上最后一句话。

大姐比我大八岁，只记得从我记事起就是两位姐姐看着我。我小时候特别让人不省心，既胆小，又特敏感，遇事不先好好说，动不动就爱哭鼻子。因为我，大姐在父母那里没少受委屈。很多时候，我不但要“作”，甚至还要做出一些过分的事。但最终受罚的却不是我。

有一件事一直记忆犹新。那个时候，家里不但养着被母亲称之为“油盐船”的鸡鸭，还养着猪和羊。而每天割草的任务就落在了大姐身上。完成这个任务着实不容易。这些鸡鸭猪羊可都是“活口”，如果没给喂饱，它们就不消停，宁可不休息，也要不停地鸣叫以示“抗议”，或者诉说“委屈”。遇到这样的情形，连我都替大姐担心，就怕被父母亲发现，让他们生气，并把脾气发在大姐身上。

在我到了入学的年龄时，大姐已辍学，连高小都没读完。父母当然也是无奈。那时，父亲的身体发生了一点意外。有一天，在公社牧场担任放牧员的父亲，因在暴雨中驱赶牛群收栏，一个响雷，牛被惊吓了，顿时狂奔起来。父亲从牛背上摔了下来，导致脊椎骨折，需要长时间卧床。没了工作，就没了收入，靠母亲这点工分，岂能撑起一个家的日常？万般无奈，作为家里长女的大姐，只好放弃学业，回生产队参加劳动。

后来，父亲的身体终于渐渐好转了，又重新干回他的老本行，收入比在生产队要高一些，还有不少空余时间，可以去海滩挖蟛蜞、摸鱼虾。不但每天的荤菜有了着落，吃不完的还可以喂鸭、喂猪，偶尔也会去集市卖了，换回几个油盐钱。大姐也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很快被村里那几位热心的媒婆盯上了，尽管父母舍不得，但大姐在十九岁那年就嫁为人妻了。婆家就在隔壁村，彼此都知根知底不说，还符合父母嫁女的距离要“嘴叫听得见，手招看得见”的心愿。姐夫属于乡下那种老实本分的人。婚后也没有孩子，两口子安安稳稳地过着小日子。

后来，我也因上学离开了海岛。但每次回家，总要去看看大姐他们。见到我这个小弟，大姐也没有很多话，简单的几句问答后，就只是看着我笑。大姐的婆家离我们自己家不远，走路也不过十多分钟的光景。但只要去，她总要留你吃饭，只是又会因家里没有什么招待而窘迫。大姐就在鸡蛋、鸭蛋上动脑筋，什么水煮咸鸭蛋、番茄炒鸡蛋，再来一个碧绿的油焖青菜……

关于大姐的诸多往事，平时大概藏得太深，或者是因为没有提及的缘由，也就不大会想起。这次要和大姐作最后的告别，记忆的闸门陡然打开，让我既伤感，又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