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3月29日 星期五
新篁(纸本设色) “牛司令”的福利 闯入者 不如吃茶去 异处求解的青春审视 院小堪容月
第13版:夜光杯 2023-03-23

院小堪容月

施琰

这几年,周遭的朋友好像都在忙着装修或换房;大家对独立小环境的要求越来越高。

仓促间,我也换了一套小公寓,带院子的那种。

在入住前,我曾按专业园丁的标准来自我规划;但懒人的梦想似乎也就停留在做梦阶段,乔迁至今,小院仍旧简单得只种了羽毛枫和三棵无须打理的矮灌木,而泥土的表面就铺了层草皮,名副其实的“草草了事”。

但即便如此,这一方小天地,就此成为我连接大自然的窗口。

很快,一对白头翁夫妇爱上了院子里的羽毛枫,每天清晨都会准点来停驻嬉戏。为了不错过它们的约会,我把睡懒觉的习惯都戒了。然而总是隔窗偷窥,自觉不够磊落,也体现不出主人的热情好客。于是某天下午,带着讨好的心,我把盛有净水和小米的碟子,悄悄摆放在枫树下面。

第二天,小碟果然空空如也。看来客人相当受用,这厢侍奉的心就愈发殷切了。但真相如真理,早晚会浮出水面。某日清晨,蓦然发现正在碟子边大快朵颐的,竟然是几只肥头大耳的环颈斑鸠;而树枝上的白头翁仍是一派琴瑟和鸣,毫无受惊扰之感。震惊中询问度娘,才知白头翁是吃虫的,不屑小米之类粟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口粮都喂了斑鸠。沮丧之下,投喂热情大减,也因此断供了一天。

翌日清早,瞳孔地震的一幕出现了:院子的地面上如同遭到了轰炸,遍布鸟粪。突然想起朋友家的轶事:因院子种的小番茄总被斑鸠啄食,于是在秧架上方加了一层防护网罩。谁知第二天开始,斑鸠便展开报复,到处粪便轰炸,导致衣物都无法晾晒。

老公听完故事,哈哈大笑:“要不咱们投降,恢复供养吧!”显然,平生第一次被坏鸟捉弄,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但我不认同这种没原则的妥协:“不是舍不得那点小米,而是不能助长坏鸟的嚣张气焰。如果这次得逞,以后就变本加厉了。”

于是,刚搬进新家的我们便开始了和斑鸠的拉锯战,它们每天锲而不舍地投弹,我们每天锲而不舍地冲刷……什么叫邪不压正,在这次“斗争”中我有了深刻体会。因为内心充盈着正义感,所以每天斗志昂扬;而斑鸠们却是再而衰、三而竭,不到一周,便放弃进攻。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院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整洁。

虽然因为之前的恶行,让我对斑鸠失了好感,但它们仍是小院的常客,不请自来。

一日,突然发现一只斑鸠瘸着腿在院子里蹦跳,走到近前,也无力飞走。猜测可能遭到了野猫袭击。于是把收起来好久的小米碟再次拿出,怕它经不住天气寒冷,又用鞋盒打造了一个温暖柔软的窝。对这个家伙,我们尽弃前嫌,像对待婴儿一样悉心照料,每天回家第一桩事就是去嘘寒问暖。

没两天它就恢复了元气,第三天已经开始试飞。我们心情复杂地准备和它告别,不承想每到晚上它就又飞回窝里。以后几天,就这样来来去去,享受起了它专属的自由生活。

一天早晨,老公的一声惊呼吵醒了我,他惊魂未定地描述,说眼见一个细长的黄色身影从墙头窜离,而院子地面留了一地的鸟毛。

“那应该是黄鼠狼,咱们的斑鸠遇难了!”望着一地鸟毛,我们都沉默着。突然老公感慨:“咱们是救了它,还是害了它呢?”

接下来数日,气氛都处在低气压控制下。然而,事件并未就此结束。尝到甜头的黄鼠狼接下来每天报到,找不到斑鸠,就在院子刨坑泄愤;有了之前的斗争经验,加上失去斑鸠的无力感,每天能做的就是木木然把坑填平;再等它换一个角落继续泄愤。

等我们终于从告别生命的恍惚中缓过来,黄鼠狼也对院子失了兴趣,再不来光顾。

一切又暂时恢复了平静。是的,平静永远只是暂时的。就如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永远不变的,是变!

而同样,一个小小院落,也让我感受着宇宙万物的辩证关系,抬头看星空、俯首读草芥,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

在马斯洛所描述的存在性世界里,我真切地切换着上帝和微尘的角色,悲欣交集。

谢谢我的小院,故事还在纵情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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