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红春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住辣一条七转八弯的弄堂里。弄堂里几条支弄转弯角浪有一家烟杂店。
其实出弄堂勿远,马路边浪也有商店,商品搭仔价钿差勿多,勿过客人侪是过路客,一手钞票一手货。弄堂里的烟杂店就勿一样,侪是邻居熟人。假使是小囡来买物事,老板会问问伊屋里情况,要是大人勿辣屋里或者是生毛病了,会关照小囡“当心点”或者是带个口信问候一声,比起马路边的要多几分人情味。
搿爿烟杂店的店面是一间矮平房,门面开间3米左右,门外头摆只煤球炉。老板姓戴,五十几岁,矮矮胖胖,和声细语,交关和善。进门就是两只装有大块玻璃的木质柜台,柜台里有铅笔、橡皮、信封、信纸、发夹、针线,还有一些仁丹、十滴水之类的常用口服药,虽然品类很杂,但摆放得整整齐齐。柜台的台面上,显眼位置摆了一组玻璃瓶,瓶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散装糖果。靠墙位置的台面上另有一个三层玻璃柜,里向是各种牌子的香烟。柜台后面摆着一排货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草纸、肥皂、蒲扇、毛巾、石碱、蜡烛、火柴、灯泡,货架顶上则是一卷卷白纸、红纸、牛皮纸。货架侧面还挂仔一把鸡毛掸子,老板歇勿歇就要拿下来掸掸灰。
烟杂店天一亮就开门,一直到夜里九十点钟才打烊。就算打烊了,只要辣门板浪一扇书本大小的小木门浪敲一敲,告诉老板需要啥物事,老板就会打开小木门,帮客人拿出来。我当时读小学,有辰光吃过夜饭,会辣烟杂店门口立脱一歇,勿是想买点啥,只是因为店里货架浪有一台收音机,说书、唱戏、滑稽,播啥听啥,一直要听到大人哇啦哇啦喊才回屋里。记得当时弄堂里只有搿爿店有收音机。
有一天,我做好功课,准备到弄堂里白相。刚出门,隔壁老木匠就喊我,叫我帮伊买几支香烟,当时香烟是可以拆零卖的。我一看,老木匠正同伙计一上一下拉锯子,要拿一根电线杆粗的木头锯成木板,一时走勿开。我拿仔钞票直奔烟杂店,老板听我讲要买香烟,马上面孔一板,问:“小鬼头,侬屋里呒没人吃香烟,买香烟做啥?”我讲明情况,老板才收过钞票,拿几支香烟塞到一只空烟盒里拨我。老板是怕我小小年纪勿学好,有意搿能问的。
还有一趟,我坐辣店门口听收音机,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女小囡来买火柴,老早弄堂里因为小囡白相火曾经发生过火灾,葛牢老板特别当心,就问买火柴做啥。女小囡讲是乡下头有人来,大人摸出香烟才发觉火柴盒子空脱了,就叫伊来买,老板才“喔”仔一声。因为有找零,老板怕小朋友路浪勿当心落脱,就拿找零的钞票包牢自来火,看伊塞进袋袋里,才挥手让伊离开。
搿是六十几年前的事体了,弄堂老早就拆迁了,但戴老板搭仔伊的烟杂店,还有收音机,我还是记得清清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