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詹超音

牙齿属易损品，迄今为止，我没见过同龄人中有谁未少一颗牙的，少一二三四（颗）的众，五六七八（颗）的多见，“清仓”而成瘪嘴的也有那么几个。我一直被夸牙好，因为夸我的人没见我闹过牙疾，这在老年人中不大有。我想我的口腔卫生做得一直很到位，常换牙膏，不咬硬物，关键是我喝酒只喝枸杞泡的酒，强肾固了齿。

有些事情是夸不得的，大多数牙齿越夸越争气，右下颚的智齿平日里不干事，保留至今是因为没惹事就随它去。大概嫌我长期冷落了它，这颗牙用蚀空自己的方式对待我，终于在上周，牙神经警报声大作。

平日里我们会为身手敏捷、反应较快而得意，猛夸所有神经都干得不错。当神经叫唤时，我巴不得神经越麻痹越好。可是神经是忠实的，第一时间举报惹事的牙齿。我当然不知这颗智齿究竟惹了多大的祸，不去对付牙齿却用止疼片喝令牙神经立刻消停。我中了病牙的计。病牙得意忘形，又去骚扰更多神经，太阳穴、眼球、脑门心的神经被其一一唤醒。

他人牙疼，我会笑其不抗痛，临到自己头上，才知真要命。

好友朱联国北医大学成后专事拔牙，他说这种牙（智齿）有害无益，十八岁就应该拔去。老牙难拔，易断。果真让他说中，诡异的病牙当即就来了个壁虎断尾。联国说可能要用凿的手段。我怕了，五十多年前，我的一颗牙齿让郎中拔断后，郎中让他老婆把凿他抡锤，鼓捣半天还是没将牙根处理干净，害得我上山下乡时因感染病毒生了一场大病。我怕这种事会重演，无比愤怒地恨这颗牙，也担心联国能否搞得定。联国与牙斗了不下五六个回合，一声“搞定！”我这才把提到牙根处的心放回原位。

我像经历了一场临界点的生死抗争，真的是那种感觉。

联国最终没动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个混蛋牙根挖出来的。

想想过几天又能吃肉嚼豆喝酒，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