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4日 星期日
故乡 华韵天成(中国画) 心中的亲人 国庆节到金泽来看桥 沈周给秋天的诗 他们喜欢上海
第10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3-10-01

他们喜欢上海

葛昆元

1993年5月,北京杨花飞舞,一片春色。我去采访著名翻译家、北京大学赵萝蕤教授。

年逾80岁的赵先生用普通话向我讲述了她如何花整整12年,翻译完成了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随后,我问她:“您老去过上海吗?”赵先生听了,立刻笑起来,突然改用上海话说:“去过。上海老闹猛的。我老欢喜上海的。但是我最喜欢的是城隍庙南翔小笼包,太好吃了。”她停顿一下,又说,“一口咬下去,那一包汤汁,实在是太鲜了!”说完还啧啧两声,一副陶醉的样子。

我笑道:“赵老,何时再到上海来,我请您再到城隍庙南翔小笼包店吃个够。”她连声说:“好啊,好啊!”

人们对一座城市的喜欢,常常因为一种食品或一幢房子,也可能是那里的几个老朋友,或者是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赵萝蕤先生就因为小笼包,喜欢上了上海。

那么,因为有几位老朋友而喜欢上海的人就更多了,比如冰心老人。

也是在那年的5月。那天上午,年届92岁的冰心老人看到我带给她的《上海滩》杂志,很自然地和我说起了上海。她告诉我,她出生刚七个月,父母就带她到了上海,一直到四岁才随父母去了烟台。

我问她:“喜欢上海吗?”她说:“喜欢,但也有不喜欢的地方。”我有点愕然,屏住气听老人说。冰心老人严肃地说:“当年,我最恨上海马路上的‘红头阿三’,他们经常在马路上谩骂殴打中国老百姓。”“是呀,着实可恨!”我附和道。“但是,上海也有我喜欢的事情。”冰心老人说。

我问:“哪些事?”

冰心老人告诉我:“上海很早就是一座开放城市,汇集了各种人才。进步文学创作活动非常活跃!1946年,我到上海,会见了巴金等老朋友。后来在1980年,我从日本访问回国路过上海时,曾在上海逗留了几天,再次见到了巴金等许多老朋友。”说到这里,她有点遗憾地说:“又是十几年过去了,真想再去上海,与上海的老朋友们再聚聚,但医生不允许。好在上海的老朋友常给我来信。昨天又收到了巴金的信,很高兴。”

我说:“这么多老朋友给您来信,那么您对上海的发展一定很了解吧。”

“是呀。”冰心老人高兴地说,“我不仅看上海老朋友来信,而且还从报纸上看到浦东已经开发开放,还造了大桥,开了公路,很高兴。我希望浦东能建成一座新的上海城。”

我为冰心老人对上海的深厚感情而感动。此刻,我看采访时间已到,便想起身告辞。不料,冰心老人又问我:“如今上海市领导中有无女同志?”我立刻如实回答:“有!”并说出那位女副市长的姓名。冰心老人听后开心地说:“好!多些女同志好!”

相比冰心,外交部原副部长韩念龙喜欢上海,则是因为他在上海崇明岛一段气壮山河的抗战经历。

那天,韩老与我一谈起上海,就十分感慨地说:“上海崇明岛上的老百姓爱国、豪爽、侠义、不怕牺牲。”我有点疑惑,韩念龙是贵州人,怎么会对崇明老百姓这么了解呢?

韩老告诉我,1939年他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秋天,上级领导刘长胜派他到崇明与茅珵、陈国权同志一起领导崇明抗日民众自卫总队,担任政训处副主任,主管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不久,他们指挥部队沉重打击了日伪的嚣张气焰,但也遭到敌人的疯狂反扑。在日军调集重兵大扫荡之前,部队奉命撤出崇明,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可是,当时韩念龙病重不便转移,只能留在岛上隐藏起来,由地下党组织和可靠的群众掩护照顾。敌人清剿落空后,便对崇明老百姓进行威逼利诱:交出抗日游击队员有赏,否则就杀头。可是,竟没有一人屈从。于是,日军就对岛上抗日群众进行残害,制造了惨绝人寰的竖河镇大烧杀。

说到这里,韩老有点激动,停了一会儿说:“我是在崇明老百姓的掩护下,才得以养好病安全撤退到苏北根据地的。”“后来,您与崇明的老百姓有联系吗?”我好奇地问。“有哇!”韩老高兴地说,“去年冬天,我当年的房东苏雅英同志还在其女儿、女婿陪同下,特地从上海崇明岛来北京看望我和老伴,我十分激动。”

“这份深情厚谊真使人感动!”我说。“是呀。”韩老继续说,“苏雅英当年还是个年轻姑娘,有文化,家境不错,住房宽敞,我们游击队常在她家休息和隐藏。其实,她家没有一个在党的,但却十分可靠,不怕汉奸告密,不怕鬼子屠杀。十分了不起!几十年来,她一直与我们保持通信联系。”

韩老的深情讲述使我明白了,他喜欢上海,是源于与上海崇明人民在抗日烽火中,结下的生死情义。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