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写光阴

毛真好

孔明珠又出新书《读写光阴》，我是老早就知道的，没想到这样好看。她自己也认证，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本书”。从初识孔明珠到现在，已有十六七年。她的样子没什么大变化，在我眼里读读写写的身影也是熟悉的。有两年我们同坐一间办公室，距离隔得不近，但面对面，我一抬头，便见她聚精会神码字。休憩片刻，偶尔与我这个比她女儿大几岁的小朋友聊聊天，讲她父亲、母亲、婆婆，讲她的作者、读者、“小众菜园”网友，讲去日本陪读的日子，也讲远在美国的女儿。彼时未婚未育的我，很想要听她这种家常式的叙说与描述，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对我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孔明珠上世纪五十年代出身于书香世家，父亲孔另境是作家、编辑出版家，母亲毕业于新闻专科学校，一生在出版社工作，姑父则是茅盾先生。这本散文集，显然不是为了写而写，是她近三十年来（最早一篇是写于1995年的《金阁寺与〈金阁寺〉》）一些随笔的总结，这些信手拈来的文字，刻在她的基因里，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老老实实地读书，勤勤恳恳地写作，没有辜负漫长的光阴，用心将它们用笔记录下来，展在纸上，与君共读、共勉。这在《林少华的真、痴与书生气》一文中彰显得淋漓尽致。之前曾在“夜光杯”读过她写林少华老师的人物专访，而这篇则记录了与林老师的相识与相遇，文字朴实又生动，似乎与林老师对话的就是读者本人。孔明珠说，她在写追忆了旧日时光的文章中流了很多眼泪。特别是有篇孔明珠怀念父亲孔另境的散文《“我现在很想念你”》。这是明珠偶然间得到父亲四十年前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后引发的感叹。父亲病了，不能行走了，他舍不得最小的女儿孔明珠离开，在信中陈述自己对于请保姆的求全与不安，字里行间充满了手头拮据而导致的灰心丧气，最后却不忘叮嘱小女儿“多用点钱不要紧”。“我现在很想念你”，父亲的七个字，让孔明珠心痛不已。有人说，孔明珠的写作路子与雷蒙德·卡佛接近，而孔明珠似乎也喜欢卡佛。巧了，我深爱《大教堂》的调调，不禁想到大卫·米切尔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表示，卡佛是了不起的“不玩花招”的家伙。孔明珠亦如此。感谢她把这一段光阴拿出来与我们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