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国庆”一起过节

郑修宁

我家先生有个好朋友，名字叫国庆。他们是五十多年前一起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垦荒时的老战友。国庆是北京知青，在兵团的时候两个人曾经睡一张炕，一起驾驶当时最先进的“联合收割机”，又一起被评为农场“最佳拖拉机手”。上个世纪70年代末，国庆办理了“病退”回到原籍北京；离开农场时，他与恋爱多年的上海知青女朋友领了结婚证。他们结婚后分居多年，国庆好不容易才调到上海工作。忙忙碌碌的几十年一晃而过。今年国庆节前夕，先生邀请国庆夫妇到我们位于真如的新家玩，再一起聊聊家常。

“国庆节”一早，国庆夫妇就开车从他们在高桥的家出发，一会工夫就来到我家了。阳光下国庆夫妇精气神十足，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已经年逾七十。他们带来了先生最喜欢喝的好酒和我最喜欢吃的大石榴与甜柚子，还有一大早国庆兄特意买来的热乎乎的高桥松饼呢。

当我端上盐水煮毛豆时，国庆与先生的话匣子一下子回到50年前的黑土地：那会他们开“联合收割机”，每天的工作强度非常大！因为那会儿年纪轻，体力消耗又大，常常觉得肚子很饿！他们就用刚收割下来的毛豆萁烤毛豆吃，一边吃一边还笑吟“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国庆还说，他与我先生因为睡的是炕头，一到冬天，炕头的火特别大，被窝热的不行，结果我先生臀部起了一个大疖子，滚脓后，又胀又疼！“赤脚医生”决定给先生划一刀去脓，当一刀扎下去后，先生疼得眼睛发黑，“啊”一声就晕过去了。

笑声中，我问国庆与嫂子，当年是谁追谁？嫂子说，当然是男追女啦。国庆把他们当年的照片从手机找出给我看，嫂子就像电影里的“小花”那么美丽，国庆也堪比当年的电影大明星。我问他们当时分居两地为何选择上海而不是北京？嫂子说她喜欢在上海“过日脚”。还有，北方婆婆规矩蛮大的，怕她不了解上海媳妇的生活习惯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过，嫂子说到北京婆婆对她这个上海媳妇的夸奖，还是一脸得意，说婆婆夸她能干，不但毛衣织的好，还会做一大桌好吃的菜。

国庆父亲原来是老干部，上世纪50年代后期受到不公正待遇，是他母亲一个人扛起所有家务。他们家有8个孩子，3个男孩，5个女孩；国庆说：母亲吃遍世上所有的苦，硬是把8个孩子培养成人。国庆还说：母亲没有文化不识字，可是肚子里的典故可多了。说到母亲的坚强，在送两个儿子去北大荒时，母亲在火车站没有流一滴眼泪，回家后，她一人用被子蒙住脸嚎哭不止。

改革开放后，国庆夫妇的生活节节高。国庆人聪明，肯学习，在上海学开车，还考出大型卡车司机驾照，开过很大的平板车。退休后，他们不仅在高桥买了复式的新房子，老宅拆迁，又分到一套非常满意的大房子。说到高兴之处，国庆连美味的大闸蟹都顾不上吃了。

话题聊到他们家养的一只鹦鹉，国庆说这只鹦鹉会“轧苗头”，看到儿子回家会学他用北京话问：“儿子，吃点啥？”看到嫂子时，会学嫂子腰疼时的“哎呦”呻吟声；最逗的是这只鹦鹉会学嫂子，用上海话叫“国庆，国庆”。有一次，他在楼上听到楼下急叫“国庆，国庆”，以为嫂子有急事呢，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下才知道是鹦鹉逗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