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心

汪洁

读到“夜光杯”上《八月的车前草》一文，作者动情地回忆记叙那个八月天与儿时伙伴捕蝉消夏的足迹和友情。在那个夏天，浅香的叶如莲座的车前草正开着淡绿色的花，“车前草的花不是那种大花朵，没有一片片的花瓣，让人想到女孩子的小辫子。”这样的描写牵起我的童年记忆。

我的童年是在市井窄小的弄堂里度过的。弄堂是石子铺的路，两边是石库门民居，沿阶石缝泥里总见有杂生的寸草，顶生花开如辫，不知其名。从儿时到上学，我一直留着两条粗粗的麻花小辫，母亲总是细心和耐心地帮我梳洗。记得在即将上初中的那年夏天，羡慕留短发的同伴干净爽气，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自己做主去弄堂边小理发店，把两根长长的辫子剪掉，换了个游泳头发型。剪下的辫子被理发店回收，扣除剪发费用，还额外收入八毛零钱。揣着零钱，在弄堂口小烟纸店，买个一毛钱三角纸包装的梅李蜜饯，心满意足地边走边吃。眼前的石子路弯弯，寸草碎花开得漫漫，听到母亲在远处唤着我的小名。石库门外，她在等着我回家吃饭。

那时的弄堂烟火有味，那时的花开默默无声，虽留下足迹，却并不在意。如今都随匆匆时光逝去。母亲不在了，更懂得简平先生所写“车前草的足迹便是耐心等候，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份等候有时太过艰难和漫长。”人至中年，怀念之心愈发浓烈，重走儿时弄，人无再少年，石子路变水泥地，不见青草色，也听不到母亲在弄口唤我回家的声音，再也看不见亲人的身影，漫长的守望。“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那微弱的寸草心，已不能报答母亲春晖般的慈爱、耐心和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