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赛飞的滑稽缘

潘志豪

11月4日，第3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在厦门揭晓，著名表演艺术家何赛飞荣获最佳女主角奖。这让我顿时想起2005年对她那次印象深刻的采访。

那年初冬，我获知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在影视舞台上风头正健的何赛飞老师，在上海的滑稽新戏《啼笑姻缘》中担任女主角，而且还将加盟上海滑稽剧团……

我赶紧向时任上海滑稽剧团团长吴孝明求证，吴团长笑称：何赛飞老师已经加盟“上滑”。在善解人意的吴团长帮助下，我走进了何赛飞的寓所。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何赛飞没有盛装以待，而是仪态从容，衣着随意，云鬟半偏，素面朝天，不仅流露了她的自信，也营造了一种轻松、悠闲的氛围。

记得1984年浙江小百花越剧团首次在人民大舞台亮相，轰动上海滩，本人有幸躬逢其盛。我拿出当年的戏单，直奔主题：你成功地跨越越剧、电影、电视三界后，又要向滑稽进军了，是否想调调口味？

何赛飞俏丽地一笑，她说，滑稽是一门艺术，充满了智慧。滑稽是不太好“滑”的，没有智慧，观众是不会笑的。滑稽是一个独特门类的艺术，它和正剧在表演的节奏、方法、手段上截然不同。我选择演滑稽，是想吸收滑稽的表演来丰富自己的艺术手段。

越剧是我国第二大剧种，历来以演悲剧为主。何赛飞在越剧和影视剧中扮演的大多是薄命红颜，常常把观众感动得泪眼婆娑。因此，当听到何赛飞要加盟“上滑”，确实使人感到突兀和匪夷所思。何赛飞却笑称，自己与滑稽似乎早已有难解的缘分。有一两位导演跟我说过，我这个人有时候反应有点“钝”，就是人家常说的“慢半拍”。我在生活中有时确实蛮“钝”的，然而这样一种“钝”，用得好就会产生了滑稽的效果。

在我采访之前，何赛飞就已在“上滑”主演了新戏《啼笑姻缘》。据团长透露，在《啼笑姻缘》排练整个过程中，何赛飞一丝不苟，她的膝盖全部磨破了，却一直隐瞒着，直到戏全部演完了，才发现纱布和肉已粘在一起……而且“上滑”当时给她的演出费，她马上捐给了上海孤儿院。这么一个大牌明星，却为人低调，毫不矜才使气，实在难得。

在《啼笑姻缘》中，何赛飞显得噱头十足，让观众笑声不断，她也过了一把滑稽瘾。虽然主演滑稽戏，对何赛飞来说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但她成功地切换了新角色。当然，此中况味，甘苦自知。这次与滑稽的亲密接触却非常愉快，为以后的合作埋下了伏笔。不过，她对我强调：自己的主业还是越剧，其他都是副业。

何赛飞的说和唱一样精彩。采访中，她对加盟“上滑”，说了一句上海人的谚语：“我是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也许，心态平和，做事认真，正是她在艺术道路上走得顺顺当当的两大法宝吧。

采访渐渐进入尾声，忽然房门被推开了，走进一大一小两位男士。大男士一看这个场面，对我们含笑点了点头，迅即退了出去。而可爱的小男士则向何赛飞奔过来，这对母子如入无人之境，时而亲昵地贴着脸，时而说着悄悄话。我对摄像师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调节着镜头。

不料，正沉醉在亲情中的何赛飞仿佛苏醒似的望了摄像机一眼，对我说：“潘导，小孩子一上镜，他会觉得自己不得了了。我时常对孩子讲，妈妈上镜头是因为观众喜欢妈妈，是妈妈努力的结果，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当有人采访我时，会提出让孩子也上镜头，我都会明确表示反对。希望你们能理解，好吗？”

何赛飞虽未轻嗔薄怒，却是语婉理直。即使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此刻肯定面染三月桃花。于是我们只能停止摄像，心中既有“不满”，又有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