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礼物

魏振强

现在的乡村公路没的说，新修的这条柏油路，据说是岳西县第一条乡村旅游公路，阳光照射下，像新买的皮鞋，闪闪发亮。

我们要去的是中纛村。“纛”是“旗”的意思。据说当年曹操率部于村庄的河边安营扎寨，在山脚草坪练兵，军旗如林，在大河两岸迎风招展，曹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老百姓因而称曹军令旗为“宝纛”，宝纛河因此而得名，而河边的村子也易名为“中纛”。这个故事有传奇性，也有合理性，因为老百姓心中的兵就该是这个样子，男人也该是这个样子。

替我们开车的年轻女士姓付，文静得很。我看看窗外闪过的山和山下的民居，大发感慨：这样的山村太好了，有山有水又有田。小付说，魏叔叔，你不知道山里的苦。我说我也是山里长大的，知道山里的苦啊。她说，你肯定不完全知道。

她这么说，我就端坐直了身子。

魏叔叔，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我最讨厌山。我家过去住在半山腰，每天上学要下山，回家要上山，去个同学家，要翻过一座山；早上，星星还在天空，我们就要上学；晚上，月亮上了天，我们才到家；最苦的是下雨、下雪，一不小心就摔倒，鼻青脸肿……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谁还会喜欢山？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小付又说，初中、高中六年，她从没吃过鱼，原因是吃鱼太麻烦，需要慢慢吐刺，要是被鱼刺卡住，不光浪费钱，更浪费时间。

小付笑了，我却有点心酸。我没想到这个憨厚又机灵的小同事有着这么样的一个童年和少年时光。我虽然也吃过很多苦，但没想到“90后”吃过这样的苦。

小付看没人接话，说了一句俏皮话：“我是奋斗了20多年，才和你们坐在一个车子内的。”

宝纛河果然宽阔。虽然正是秋冬交替，河水很瘦，但河的骨架还在，河中的石头大的如房子，小的如鸡蛋，水就跟山上的树一样，绿绿的，河里还有小鱼在晃动着尾巴，谁也不怕的样子。我们在河边走，又往山上走，看星星点点的星空房。主人介绍，很多房子都是为家庭设计的，很受欢迎，特别是夏天，一家子来到这里，白天在河里冲浪，晚上在房子前烧烤、唱歌，躺下后在星空房子看星星，连最贪睡的孩子也都激动到后半夜才肯睡觉。

小付一直在拍照，说是回家翻给大壮看。大壮是她给老公的昵称。我说，他长得壮吧。他呀，壮壮实实的，就是有点坏。我问，怎么个坏法啊？早上让他送孩子上学，他就说我贪图享乐，没有理想和追求，说了一堆废话，然后假装不情不愿地去了。她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大壮特别可爱，赞了一句，小付马上接了一句：大壮每次出差到我老家那里，总会停一下，去看我老妈，陪我叔叔喝酒，然后给我爸上坟，山那么高，他像个胖熊一样，一步步地往上爬……

我想象那头“胖熊”爬山的样子，就很欢喜，跟小付说，你看你的努力没白费，你奋斗了那么多年，大壮就是上天送给你最好的礼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