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阅读成为自己

婵琴

时间流经每个人，决定了成长的方式。这些年，无论世事如何纷扰，春秋怎样更替，唯一不曾改变的是阅读的积累。它扩充内在视野，也如同撒播种子，守护内心花园；伴随我度过长夜、旅程以及动荡时光，以此获得救赎；对抗俗世热闹，消融此起彼伏的人生境遇；学会了在臣服与告别中，坚守清冷与信念，不曾被诱惑与繁华带偏。阅读让时间流逝，成长的分水岭清晰可见。在短视频流行、信息转瞬即逝的当下，如何让心神安宁，志趣高贵，阅读无疑是好的加持。于我而言，打开一本好书，就展开了与朋友、上师、善知识的交谈。

“……寻觅与找到是两回事，过于费力地寻找无益于找到，而是相反……我的一生很艰难，但我的寻觅不是。我出于全部的本性早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且必须成为艺术家。走向这个目标的路布满了障碍与荆棘，从寻觅到找到的路不是笔直的，走这条路光有意志与理性是不够的，还得能谛听、倾听、等待与梦想，得向想象开放。”读到这句话时，我在深圳开往武汉的高铁上，夏天的七月。随身带的《黑塞书信集》，书封由蓝、白、黑三色构成，似乎隐喻一个人内心的沉静、深邃、纯洁、神圣及有过的深渊。黑塞热爱世界，保留了孤独与悲心。他以严肃的姿态，打开写作这扇窗，处理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且极富同理心地关注公共与道义生活。回到书本身，当时高铁上人不多，强烈的冷流，反而让人变得清醒。阅读也变得异常敏感。《黑塞书信集》，极其私人化的表达，是有血有肉、鲜活分明、善意正念俱足的黑塞。他质疑世间虚华浮荣、思辨功名利禄及虚设的价值与意义。他忠于文学和生命本身，倾听灵魂深处的声音。他有自己的世界，自成一体。一个用心灵和情感支撑生命的写作者，随处渗透内心、优雅及冥想的气息。这部书信集中，有日常琐事的真切，也有哲思理性的非凡。读它的过程，仿佛听一首古典乐，又仿佛夏天穿越山谷般寂寥与宁静。

书中，他毫不吝啬对歌德的赞美：作品无论外在岁月激流汹涌，根基都应该是安静的；谈论困境：有那么一幅画、一朵花、一个眼神打动、吸引了他并让他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心中所有的沉静又会再次平衡；关于生死：与死亡的关系不是妄念，不是美丽的幻想，而是真实的，属于我的生命；他并不认同世间诸多价值和标准：努力想跟其他人一样去过所谓“真实”又健康的生活，肯定不是全无意义的。而我们在这中间所获得的，又会从掌中散落。除了思想家和诗人，还有向我们敞开的大自然，我们可以和另一个世界共振，它没有成规，只向那些赤诚的人、懂得体察入微的人开放。

大境界的观点，智慧的无尽宝藏，让人赞叹，我总是无法对其关闭心门，我渴望智慧的火花撞击心灵，融入骨血。阅读是私人化的体验，是物质生活无法给予的恒定与清欢。好文字，如风雨后见彩虹，身心邂良辰，皆是欣喜与力量。那一刻，遇见另一个自己。

经年已逝，上次读黑塞的《悉达多》，也是在途中，我刚刚经历残酷的人生真相——生别离。黑塞的文字，如灯塔，照亮过风雨飘摇的长夜。他借助悉达多之名，穿越漫长求道之路：艰难探索、思考处境。关于世相无常，生活闹剧、美与神秘的力量、前路与使命、觉醒与归处……心也跟着一起，穿越山水障碍，逐渐变得亮堂起来。馨香与力量，至今犹存。

阅读在这里是桥梁，是渡河：路过它，不占有它；经由它，建立净观，倒映内在，成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