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人学

陆正伟

我和钱谷融先生是“忘年交”。在作家赵丽宏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钱先生写的书法“文学是人学”。这是赵丽宏为《上海文学》创刊六十五周年特别邀请钱先生写的。如今看似寻常的文学原理，钱先生曾经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

也许是坐惯了“冷板凳”的缘故，钱谷融对荣辱得失看得风轻云淡。1998年4月22日，他的文艺理论著作《艺术·人·真诚》荣获第四届上海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那天夜晚，上海戏剧学院实验剧场灯火辉煌，我见钱先生西装领带，佩着胸花，与获奖的王安忆、王小鹰、韩天衡等同坐在嘉宾席上。我走到跟前，他说道：不习惯这样闹猛的场合。我看他不自在的模样，便东一搭西一搭地陪他聊了几句。我知道他自由“散漫”惯了，平时爱打牌、听评弹、环湖散步，高兴时与学生在棋谱上杀上一把。或找个清静地儿，一本书，一杯茶。他喜爱“散淡”，我记得他有一本书就叫《散淡人生》。

有一次，钱先生来信要一张他与巴老的合影。经打听后才弄清楚。在杭州开会时，他与蒋孔阳先生结伴到汪庄看望巴老。那天，我没在场，但我还是帮他从别处找到了那张十分难得的照片。不久，他写信给我说：“照片收到，非常感谢。是我记错了。原来当时你并不在杭州，有劳你多方打听，并设法给我洗印了一张，隆情高谊，永铭在心。寄上拙著一本，望不吝指教是幸……”紧接着，一本《钱谷融论文学》接踵而至。其实，此书在两个月前，钱先生早已送给我过了，这是我藏书中绝无仅有的“双胞胎”签名本。

2008年秋的一天，我去华师大二村看望钱先生。进屋后，见阳台的小桌上摆放着一盘对弈的象棋残局。钱先生坐在下棋的椅子上与我闲聊。良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整理小书桌，边笑边解嘲，说自己的字不好，又说多时没在书桌上写东西了。只见他说完，取出砚台。我看出他欲赠字与我，忙帮他研墨。他铺纸挥毫，为我书写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名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那天，他兴之所至，问我是否还要写？没等我反应。只见他把笔在砚台里舔了舔。写下了：“文学是人学。戊子年秋，钱谷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