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2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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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4-07-21

觉今是而昨非

李大伟

钱建忠要出书啦!

当然是书法,而且一定是隶书,果然!

钱建忠“专攻一艺”(艺术中的书法,书法中的隶书:魏碑入、汉隶出,骨骼横阔竖大,自然铁骨铮铮,浑然雄奇)。他信奉“从一而终”,几十年如一日。至于朋友,则反其道而行,志同道合,多多益善,就像他临帖,专注一本,兼济其他。转益多师是吾师,哪怕临摹三月,仅学得一点一画,融入自己的陈窖,别出心裁,另有新意。

他希望我写序,我对书法一窍不通,他知道后,依旧不松口。岂非赶鸭子上树?我想理由有二: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孟子有言:“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我见证过他赤膊三伏临窗临帖的童子功。其二,平时朋友要字,我便去索要。今天,责无旁贷,鸭子必须上树。可惜外行,不敢胡扯,只能转述采访的口述,也掺杂我的感悟。

钱建忠毕业后分配到浦东中学,办公桌对面是前辈老教师卢前,写得一手好魏碑,让钱建忠迷上了。当时大家都住校,工作之余,他喜欢站着看卢前挥毫,看他扭腕运笔,龙舞蛇走,会意处,便在手心里运笔点画模仿,关键处,默然于心。他遵循卢前的教诲,先临魏碑。魏碑是刀砍斧斫于山崖上的大字的拓片,骨架撑足,张牙舞爪,至少我有这样的偏见。尤其一捺的出峰,寒光锋利,干净利索。还有一“点”,就是一垛,呈三角岩一块,面面棱角,如四面刀锋出鞘,金石气极重,胸中自有火光万丈。看建忠早期临的魏碑,凶猛!每次写完最后一笔,扭头就问:凶(口+伐)?凶(口+伐)?我们附和:凶的,凶的。尽管今天他专攻汉隶十余年,但仍不掩魏碑的骨骼与锋芒。

钱建忠痴迷魏碑,是有趣味渊源的。读大学时,他喜欢鲁迅,因为深刻。我喜欢鲁迅的散文小说,但不敢学他的杂文与为人。有关鲁迅的轶闻趣事,我耳闻于建忠,比如鲁迅的书上市前,他会一一盖章,不厌其烦。这样坊间他的书没有他盖的章,便是盗版。鲁迅的性格如魏碑:怒目金刚。建忠的字,从魏碑入、汉隶出,掩不住的刀砍疤、斧斫痕,还原出鲁迅力透纸背的深刻。建忠总结魏碑的神奇:用最软的毛,写出最硬的字,再现鲁迅的骨气。

后来转入汉隶,他临了《张迁碑》上百遍,企图摆脱卢前先生的风格。他说:歌唱家一开口,如果像某某某,那是滑稽戏里的模仿秀。学书法亦如此,好比学书法,先要入帖,最终出帖,形成自己的风格。因为这个缘故,这二十多年来,他坚决不看师傅卢前的魏碑作品,因为不敢看!卢先生的魏碑作品太漂亮了,看了怕被吸入黑洞,爬不出来。为此他只临汉隶,揣摩汉隶的线条,因为书法就是线条艺术。如今他笔下孤零零的“一”,就像发掘出来的罗马一柄长剑,双刃背脊残留缺齿,斑驳铜锈,旧气十足,依旧寒光逼人。

钱建忠不仅有艺术悟性,而且有文化自觉,这与他早年系统地在全日制大学读书有关,他系统读过中国文学史、外国文学史,全面选修中国古代文论史,悟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变化,他及早认识到出帖以求出神入化,化是艺术个性,是创造。弄得不巧,画虎不成反类犬。

为了丰富并充实内涵,他时不时临摹其他名帖,如奔放的《石门颂》、宽博的《西狭颂》。如今钱写“有”,第一笔的一横,右端上翘。第二笔的一撇,先绕个弯,像戴顶鸭舌帽;一点饱满的《衡方碑》,比如“烈”字下面四点,点点不同,像池中锦鲤鱼的尾摆,条条不同,但互相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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