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20日 星期二
茶花(彩色钢笔画) 抑郁症可治可控 一个小队长的学生手册 朱自清的散文 一眨眼 苔藓的力量
第14版:夜光杯 2024-08-02

一眨眼

孙道荣

出版社为推广我的新书,让我录一段视频。我有镜头恐惧症,即使一个人面对手机镜头,我也紧张不安。反复录了几次,总算完工了。

视频传给出版社的编辑,不一会儿,编辑回复,看了我录的视频,别的都还好,就是有一点瑕疵,你的眼睛眨得太频繁啦。

只好重新录。这一次,努力睁大眼睛,努力凝聚眼神,不眨,就是不眨。

又录好了,回看。比上一次略好一点,但还是频繁地眨眼。没辙,眨眼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根本改不了,也控制不了。

想起中学时的一位数学老师,他的课教得特别好,就是有一个毛病,爱眨眼睛。那可不是一般地眨,是几乎不停歇地眨,我们同学私下里开玩笑,数学老师一天眨眼的次数,恐怕连他这个数学老师自己也计算不出来。他的眼睛高度近视,眼镜片特别厚,我们坐在下面,也能看出他的眼镜片是一圈一圈的,像一张五线谱,他的眼睛每眨一次,上下眼皮就在“五线谱”里跳跃一下,仿若跳动的音符。他教的数学课,也像他的眨眼乐谱一样好听,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经常是他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公式,后排多出来一个学生,一眨眼,又多出一个学生,都是别的班的同学偷偷来旁听的。有的课太乏味,是老师一眨眼,后排少了一个学生,只有他的课,一眨眼,却多了一个学生。

小时候,经常玩一个游戏,就是两个人对视,看谁先眨眼。要把眼睛瞪大,像牛眼一样,还要用毅力控制住上下眼皮,不让它们接触。上下眼皮,一定是天生一对热恋者,时不时要眨巴一下,时不时要拉一拉手,虽然大白天的,它俩只能极其短暂地亲密接触,便不得不分开。我们村的小黑子,打败了我们所有人,他能够十几分钟不眨眼。他也是我们当中视力最好的人,后来去参军,新兵营打靶就是第一名,退役之后,做了射击教练,这都是听老家人说的,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却再没能见过面。

据说,正常人一般两三分钟就眨一次眼,一天要眨上万次之多。这都是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如果你不是用心去留意,你根本觉察不到自己眨眼了。而且眨眼的速度又很快,上下眼皮一磕碰,只需大约0.3秒钟,这么短的时间,一般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视线,因而,大多数的时候,我们根本意识不到,我们眨眼了。眨眼和打盹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一个人打盹了,他的上下眼皮,是缓慢地闭合起来的,有点偷偷摸摸的味道,刚合在一起,一激灵,吓得赶紧分开,但瞌睡虫并没有赶走,还会一轮轮地上演。眨眼不一样,这是上下眼皮搞的是奇袭,得手之后,就赶紧分开,各自去甜蜜地回味。

多少事情,就像眨眼一样。刚刚姹紫嫣红的春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春天的记忆,只留在了手机相册和朋友圈里;一直在为孩子的学习奔波着呢,烦心着呢,每天又是接又是送,还得辅导,还得陪伴,还得受埋怨,刚想着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一眨眼,孩子长大了,独立了,离家而去了;小时候就怀揣了很多梦想,心里想着,岁月还很悠长,有的是时间,慢慢去一个个努力实现呗,谁料想,一眨眼,青春不再了,又一眨眼,人到中年了,再一眨眼,退休了,老了……

漫长的一生,就是这样,在我们一眨眼之间,倏忽而过,无知无觉,似乎都没留下什么痕迹。可是,就算不眨眼,时间也绝不会放过我们,时间只是眨一眨眼,上下眼皮一搭,可能就是我们的一辈子。

不能再等待了,我一定要在时间一眨眼的间隙,做一回自己。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