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

童孟侯

贾小英和丈夫在上海闯荡多年，终于一咬牙，在大柏树贷款买下一套居室，底楼，76平方米。不久，小宝宝诞生了；又不久，贾小英要继续上班，要不然有解职的风险，她就把丹东乡下的妈妈接到了上海。

贾家大娘一有空就外出，到处捡垃圾：可乐罐、泡沫板、包装盒、报纸、杂志、纸板箱、电线……贾小英觉得真是丢尽了脸，自己好歹是个体面的白领，她虽然不同意妈妈把垃圾捡到家里来，口气还是婉转的：妈，家里这么小，放不下了。

从此，贾大娘就把捡来的东西堆在门外和走道上。湿的纸板箱回收站是不收的，一定要晒干；泡沫塑料板三小块五小块也不收，必须积累得多一点才能称出分量来。报纸杂志要一捆一捆扎好……从此，公寓的底楼不断有垃圾晒出来堆起来。

居民跑到居委会：贾大娘搞得我们大楼像垃圾桶，你们要管管。

居委会小倩主任找贾大娘谈。没想到贾大娘思路清晰：主任啊，我女儿贾小英买房贷款贷了300万，和银行说好，一个月还一万块。我女儿他们小夫妻俩一个月挣15000元，只能用剩下的5000块。贷款300万，还到猴年马月？我算过了，要25年，到我家小宝宝大学毕业了还没还清呢！我又不偷又不抢，出去捡垃圾卖垃圾，一个月有1800元收入，帮帮我女儿小英嘛！

小倩主任说：那您也要帮帮我的忙吧，明天中午12点之前，要么把垃圾都拖进101室去，要么全部清理掉，否则……

第二天，贾大娘抱着小宝宝到医院体检，居委会就把101室门外所有垃圾统统扔到垃圾房，都是干垃圾。贾大娘从医院回来也不吵也不闹。下午，又悄悄到垃圾房去把自己的垃圾全都捡了回来……

如此这般，“无声的战斗”开打了好几回，贾大娘从来百折不挠，周而复始。

有一天，小倩主任突然想起了救援消防队，于是请了消防员凌阳前来。凌阳穿着制服，向贾大娘敬了个礼：请您立刻把垃圾清理掉，因为您违反了《消防法》。

贾大娘不买账，道：想吓唬奶奶是咋的？凌阳说：《消防法》第六十条说“占用、堵塞、封闭疏散通道、安全出口或者有其他妨碍安全疏散行为的”，就是犯法。

贾大娘说：我也是为了环保，变废为宝还犯法啦？瞎扯个啥呀？

凌阳说：您不听劝阻的话我就依法罚款500元。明天12点之前，必须把垃圾清理掉！

这天夜晚，贾大娘算了一笔账：最值钱的旧报纸卖给废品站是7毛钱一斤，好不容易收到10斤才赚到七块钱……我辛辛苦苦每天去捡垃圾，能卖掉50元，而消防队一次就要罚我500块，我要捡10天才够他罚一次的，而且那个姓凌的不是罚一次就算过了，他要不断不断地罚我。算啦算啦，不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