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两相宜

三三

常去家附近的咖啡馆写作。坐在三楼，点一杯拿铁，整个下午都以它为燃料。一日，忽听得楼下一片嘈杂。有个女孩上楼来告诉我，店主正在举办“以物换物”的活动，一楼中庭来了许多人，并邀我下去看看。

好奇心作祟，我连忙跑下楼。平时的备用桌都支了起来，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俨然一个小型市集。前来参加的多是女孩，用以交换的物品从首饰、玩偶到插座、跳绳，应有尽有。有一位女孩戴了数十副耳环，送给来玩的顾客，说收藏太多清库存，不需要交换。我毫无准备，手里只有一本《世界之门：感官的故事》，因未读完而不舍得换出去。悻悻在一旁围观时，那女孩忽然递给我一副爱心耳环。

散场以后，我与她们闲聊，无意间窥见一种新的生活方式。A没有找到工作，为节省成本移居郊区，平时做社工来维持生计。B的前公司结构调整，年初，她从新媒体的岗位离岗，拿到补偿金后打算休息一阵。C与我的生活方式更相似，自由职业，其中一项是给某平台供稿。她们的年龄参差不齐，最年长的与我相近。

纵观这几年，一系列诸如“内卷”“内耗”等新名词，带着阴云从网络上纷纷冒出。随之而来，周围的朋友们包括我也多少受过一些影响。然而，那日下午与女孩们的相见，让我重新感到一种原始的纯真与坦然。她们暂时选择了一种生活状态。她们存在于此刻，葆有丰沛的生命力，丝毫不为未来的得失担忧。

人生于世，很容易被外部的巨大声音所裹挟。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还是仅仅因为我们急着去取悦外在的声音？乾卦自然是阳刚之始，即使如此，也该顺应进退之宜。如果气势不顺，何必迫使自己下场硬搏，徒然自伤而已。《文言》释九四爻，引用孔子的解析，读来也让人豁然开朗。“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人的升降本就没有定数，落于下位并不是因为心存邪念；进取或者引退也同样，一时引退，并不意味着远离人群。此一语道破机遇的重要性，以及一时的逆境绝非个人的过错，不必勉强自己。

因此，如遇到难以迈过的困境，退一步也无妨。回到最具体的生活里，敞开心胸，尽可能去体验四时万物的流转，实现一些原来想做却没时间的计划。驱逐焦虑，留守元气，迎接所有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