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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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夜光杯 2024-09-09

搬家

陈美

我们结婚时,请木匠师傅打了一套实木家具,衣柜、书橱、五斗橱、梳妆台、樟木箱等,把三十平方米的新房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大橱里有几条棉被,其余家具里面空空如也。虽然如此,也着实风光了一番。

然而毕竟我们不住老家,住单位分的宿舍。于是把衣柜、书橱、四仙桌搬学校。一个周日,借一辆拖车,我们一个拉一个推,哼哧哼哧搬到学校。当散落一地的书规整到书橱里,一个可以读书、写字的家初具规模了。

上世纪90年代初,还没有双休日,星期六正常上班。周末,要么回曹老师家,要么回我家。回来时,带足一周吃的蔬菜。儿子出生前基本不上菜场。我们勤勤恳恳地工作,五六年的工夫,曹老师由普通教师成长为教导主任、副校长;我也在各级各类比赛中崭露头角。事业蒸蒸日上,不知不觉地有了一种觉醒和萌动。“愿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我凭着几个有分量的等级奖,叩开了县中的大门。县中领导给我安排了单人宿舍。于是一个小家庭一拆为二。周三曹老师开着摩托车载着三岁的儿子进城来,周末我乘公交回家。每当周日下午返校,儿子就黏着我寸步不离,千般哄骗才得以脱身。

这样牛郎织女的日子持续了一学期。暑假开学,一纸调令,曹老师要去某镇中做校长,教育局领导跟我商量,你不回去,老师们会认为曹校长是“飞鸽牌”,你得做他的坚强后盾。我还能说啥?搬家呗。

衣柜、书橱,锅碗瓢盆,装了满满一卡车。当我关上房门,从楼梯上下来时,我的眼睛顿时模糊了,眼泪倾泻而出。八年,准确地讲七年半,多少个日日夜夜,从宿舍楼到教学楼,我都数得清林荫道有多少棵梧桐树,甚至听得出宿舍楼前小河里有几只青蛙此起彼伏地歌唱。“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在同事们“常回来看看”的告别语中,我们登上了车。

卡车开进镇中,早有老校长率领的年轻教师列队欢迎,然后三下五除二把家具搬进了整理干净的“二房一厅”。我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二十人左右摩托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镇中。原单位的同事、朋友们迫不及待地来看我们了。才依依惜别,这回又热烈相聚。搬家,变成了庆典。

曹老师开始谋划他心中的蓝图,我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但意难平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草原,还没奋蹄,就被拽回了马厩。难道我一辈子就锁在这里吗?师范毕业,教了两年小学,一年半考完南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专课程,我就申请调入曹老师所在的初中,几轮下来,似乎挑战性不大了。而本科自考也行将收官,我要不要尝试一下高中教学?这样我既可以支持曹老师的工作,又可以有自己的追求。

说干就干,我一提申请,高中的领导欣然接受。于是我开始了平生第一次“走教”(不住校)。风里来雨里去两三个月后,我下决心参加高中学校的集资建楼:首付两万元,后面从工资里扣。两万元不是个小数目,“倾家荡产”不算,还从父母兄弟姐妹处东拼西凑。88平方米,两室两厅一卫,大理石地面、木地板、脱排油烟机、消毒柜、冰箱、微波炉,一应俱全。那套实木家具呢,只好搬回老家啦。

小日子虽然紧巴巴的,但红红火火。曹老师每天开着他的“本田125”去镇中,儿子搭乘我们学校的校车去镇中心小学读书。在各方支持下,曹老师镇中的教学楼终于拔地而起了。我教的高一高二学生在市的统考中成绩不俗。我渐渐地找到了感觉,心里满满的。

这样的安稳日子不到两年,市里成立了一所十二年一贯制的外国语学校,正招兵买马。我又心动了。这一回搞大了,把曹老师也拽下水了。他辞去了镇中校长的职务,我们破釜沉舟,一头扎进了外国语学校。他干他的学校行政,我做我的语文老师。那集资楼,成了周末度假的地方了。

那外国语学校把大家的视野打开了。有几个敢于吃螃蟹的,率先闯进了大上海。我们又蠢蠢欲动了。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试的结果,是搬家。这回动作大了,集资楼里拆得下来的统统搬走。大床、书橱、衣柜、冰箱、电视,还有几大箱子的书,装了满满一卡车。在上海的一隅,我们又有了家。

我不知道人这一辈子要搬几次家,但我知道,家是越搬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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