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旅游的断片

张冰

七月初，西南暴雨停歇，而暑期旅游的大军还未倾巢而出。趁着这个难得的“时间差”，我带着母亲和女儿去贵州玩了几天。天公作美，我们一路走了贵阳、安顺、兴义等地，既见到了丰水期的瀑布，又未受淋雨之苦。最幸运的当数在马岭河峡谷，那一日原本预报有雨，但直到我们入住了兴义的酒店，雨才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后来才听说，贵州的雨常常是这样的，不当真落下来，都不算数。那天晚上，我们在小巷子里吃着当地有名的羊肉粉，回想起白天在峡谷游玩时，女儿沛沛弄丢了一对在贵阳买的小银镯子，沿原路去找居然还在，我们就越发相信自己这回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出发前，我想到即将带着一老一小长途奔波，产生了许多有道理和没道理的担心，现在，这些都烟消云散了。

计划中的最后一个景点是乌蒙山大草原。“乌蒙磅礴走泥丸”，我从小就会背，可我实在没办法把红军长征时走过的乌蒙山，和眼前这个人烟稀少的景区联系在一起。有几个妇女正在景区门口向车辆征收门票，有些随机地决定让每辆车的司机买票或不买。江南正是将近40℃的高温，我们却穿上毛衣还冻得直哆嗦。设计成蒙古包样式的烧烤店关了，滑雪和滑草场也荒废着。为了不让小朋友扫兴，我斥“巨资”陪沛沛骑了一匹小马。沛沛第一次骑马，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巴问个不停。但我一上马就有些后悔了。我不知道三岁的孩子骑马上山到底会不会害怕，或者，只是为了安慰害怕的我自己，我对沛沛说：“我们骑的是一匹温顺的小马。”沛沛在我怀里好奇地问：“妈妈，还有脾气大的马吗？谁会骑脾气大的马呢？脾气大的人就会发给他一匹脾气大的马吗？”

乌蒙山常年云雾缭绕，晴的时候很少。幸运并没有再次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在草原看到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茫茫的大雾。偶尔有几秒钟雾气散去，我在马背上刚好望见山脚下一小块蓝宝石一样的湖泊。这片湖水只在瞬间摘下面纱，向我们露出它清晰的面目，让我想起“仙女的眼睛”这样的修辞。但当我妄想会在山顶看到更美的风景时，浓雾又涌了上来，一直到下山时也没再消散。

在离开贵州后的一个月，我常常回忆起这趟顺遂的旅途所见到的美景。说也奇怪，我印象最深的，既不是汹涌的银链坠潭瀑布，也不是奇特的万峰林——尽管那都是我人生中壮丽的风景——而是迷雾重重的乌蒙山。在旅游业日渐成熟的贵州，我在乌蒙草原望见的那片碧蓝的湖水，成为一块非典型旅游的断片，顽固地嵌在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