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忙

李耀岗

《红楼梦》中贡献过一个“无事忙”的称号，是给宝玉的。

原本是宝钗嗔怪宝玉的一个玩笑，不过对于温柔心细有女人缘的宝玉来说，有时候会犯花痴，恋爱脑上头会分不清主次，故而有时候自然会“无事忙”一阵，也可能他并不是“无事”，而是情无可拘，无事找事。

现在单位里的“无事忙”也是不少。忙的人脚下安了风火轮一天到头不沾地，不忙的人为了刷存在感也装模作样地找事做，找不来事的生事做，一念起就把别人放个屁当个天雷咋咋呼呼，连偷摸上班摸鱼的也称自己是忙的。谁没事？谁又是吃闲饭的？没有的事，有事忙无事也忙才是硬道理，和尚一天不也要闭着眼撞一天的钟么？你以为和尚撞钟是好撞的？错了。看过一个视频，那撞钟起的范儿和内含的杠杆机械原理以及佛法时辰都是有讲究的，世间的事忙就忙在讲究上。若是啥也不讲究了，不就拉倒算了，活就活个忙乎劲儿。于是“忙着呢您呐”“您忙您的”这样的招呼处处透着世事通达；闲就不同了，尽管大家都憋着想清闲，但“闲”似乎从来都不被人们看好，譬如“闲人”“帮闲”“有闲阶层”大概都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忙得太邪乎了就得刹一刹了。有人分析过，我们重视科技创新，现在又在搞人工智能，目的之一就是解脱劳碌繁忙的人类，但有的地方却反而更忙了，那就是有问题了。总是忙，而不知道努力追求的目标是什么，也是忘了初心，就像时下各个领域里无处不在的“卷”，已经把“卷”当成目的了，“卷”的目标就是“卷”，那多可怕。一句话，该忙的时候忙、该闲的时候闲才是正路，只会忙本身就是缺陷，闲也可以是生产力，许多创新创造正是在“闲”中产生的。

更多的“无事而忙”，其实也非无事，而是往往不知道该干哪些事，所以显得比目标明确的更忙，如逼着员工背规章制度，把人像逼着小学生错字抄写五十遍那样的瞎忙，这样以忙作为简单粗暴的惩罚就大可不必。这样的忙，与其说是忙乱，不如说是乱忙。我们平时见面打招呼时说的，忙，瞎忙，大概都属于无事乱忙。只是，有的人忙着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有的人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而有的人只能解决没有他们时所没有的问题，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