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英语写绝句

石江山讲授如何用英语写绝句

石江山

美国

俄克拉荷马大学国际研究学院院长

本报记者 李若楠

当“诗仙”李白的《静夜思》从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教授石江山口中以独特的音韵唱出，这首脍炙人口的古诗仿佛被赋予新的独特神韵：与中文字数相同的5个单音节英语单词，押着中国古诗的韵律，成了一首“可以被唱出来”的英语绝句。

少年时背诵古诗，青年时翻译古诗，20岁出头开始探索用英语创作绝句，并在接下来的20多年时间里建立起英语绝句的体系，向英语世界传授写作方法——如何用英语实现中国绝句中的平仄、对仗、起承转合……美国人石江山与中国古诗的缘分成就了他的事业。

“我在中国古诗的陪伴下成长。”在石江山看来，诗歌是最好的语言，“我希望世界上有更多人能通过中国古典诗词的独特形式，来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通过诗歌，我们成了知音，也加深了对中国文化和历史的理解。”

从小结缘

爱好成就一份事业

大学教授、研究中国诗歌的学者、诗人、编辑、翻译家，石江山有着多重身份。而这一切都与他和中国文化的缘分密不可分。因为继父的工作是教授中国武术，所以他从5岁起开始学习武术，包括太极拳、八卦掌、形意拳等，“这种文化成为我家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我的孩子们小时候也学习了这些。”

石江山13岁开始学习中文，14岁时遇到了他的第一位中文老师，也是他的中国诗歌启蒙老师。学中文的第一年，石江山便开始背诵《静夜思》等古诗。虽然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依旧把这些古诗背了下来。背古诗成了他初学中文的重要方法之一。“刚开始，我只是觉得它们很好听、很容易记住、画面很美。随着年龄的增长，直到现在，我总是重读这些古诗，并不断从中发现新的神秘而美好的东西。”石江山说，对他而言，中国古诗永远不会枯燥乏味，只会越读越喜欢。其实，不仅仅是古诗，青年时代的石江山还迷上了中国的朦胧诗，并尝试用这种风格写英文诗，由此开启了他的诗人生涯。

1996年，石江山大学时代的诗歌老师、女诗人琼·乔丹在一次课后找到他：“我的汉学家朋友们告诉我唐诗是可以唱的，但在阅读过的任何著名译本中，我从未感受到那些可以被唱出来的东西。你能翻译一首诗，让我听到唐诗的韵律吗？”

正是她的这番话，开启了石江山对“声音”的探索。而他当时着手翻译的，正是年少时背诵过的《静夜思》。整整一个假期，他埋头研究，试图把这首诗的内容、音韵和意境统统呈现在一首译文中。他反复思考，一遍遍推翻，再一遍遍重来。新学期来临，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吟诵自己翻译的诗歌：同样是4句，每句5个单音节的英语单词，并在句尾形成押韵。“真是非常有趣的诗歌！”老师听后非常喜欢他的翻译，并授权他在大学里教授绝句和中国的诗歌文化。

“我与中国古诗的关系是通过诗歌的声音建立的。我的研究是‘如何将中国诗歌的声音带入英语’。”此后的20多年时间里，石江山不断深入研究绝句的形式，从用中文写绝句，到渐渐尝试把绝句的规则移植到英语中——英语绝句诞生了，他把中国绝句长短一致的诗句和朗朗上口的韵律，直观地呈现给不懂中文的读者们。

推动创作

用中国形式讲故事

裁纸、穿线，做一本颇具中国特色的线装小册子；走到大自然中，摘取一片叶子、一朵小花或一撮野草夹在小册子中，记录时间、地点和天气……石江山的英语绝句课程以工作坊的形式展开，他总带学生到大自然中汲取创作灵感。由一花一草一木感怀生命的美好和坚韧，由奇山怪石联想逝去的岁月和梦想，触“景”生“情”，一首首英语绝句从线装小册子中酝酿而出。

很多人会问，用英语怎么写绝句？英语绝句是否能体现绝句中所蕴含的中华文化？石江山给出了令人惊讶的回答：用英语写绝句比用汉语更容易。通过研究，他发现英语有40%的仄声词和60%的平声词，遵循与古汉语相同的规则，且平仄系统非常清晰。“花几分钟了解规则，你就能用英语做到对仗、平仄、起承转合，这些正是中国绝句形式的精妙之处。”为此，他不仅对常用的单音节词按照词性、词义、发音等方式分类，建立了“单音节词分类词库”，还专门印制了不同平仄模式的韵律表，根据表上的平仄标记填入单词，创作绝句就像完成“数独”游戏一样有趣。

“我喜欢绝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可以通过这种形式传授很多关于中华文化的东西。”石江山会从绝句的平仄规律谈及中华文化对阴阳平衡的追求，从绝句中的情景交融讲到中国人如何看待世界，从绝句的对仗关系解析中式思维的灵活与变通……这些内容让人不仅学会了中国绝句的外在形式，也感受到了蕴含在绝句中的中华文化。“当一个人愿意唱出他的绝句，这证明他花了时间去研究、学习、感受，并以此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也说明他们喜欢这种讲故事的形式，愿意参与其中。”在石江山看来，来自遥远国度的古老绝句在全新的文化土壤中焕发新生，“这不是中国文学自己走出去，而是世界把它拉出来。”他把英语绝句工作坊带到当地各个社区和中小学，还创办了纽曼英语绝句大赛……

“英语和汉语拥有相同的音韵规则是个巧合，这令人兴奋！我们利用这些相似之处建立联系，在两种语言之间传递信息。”石江山坚信，中国古典诗词是中华文化的瑰宝，是跨越国界的世界文化宝藏，值得全世界了解和学习，“是什么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是语言的声音。诗歌是最好的语言，我们通过诗歌成为知音。”

视频：刘慧琴 陈炅玮

摄影：陈炅玮

海报：蒋玉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