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2016年5月,布克国际文学奖在伦敦揭晓。韩江凭借小说《素食者》击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新作《我脑袋里的怪东西》、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晚年代表作《水死》等154名竞争对手,成为该奖项历史上第一位亚洲作家。当时我就认为,韩国文学的崛起,也许正是从韩江获奖的这个时刻开始加速了。
很惊喜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韩江,韩江是一位女性,又是韩国作家,之前受到的关注比较少,也很少有人认为她会得诺奖。不过,她也是先得了国际布克奖,再得诺奖,其实是按照一个正统的脉络在前进的。
采访韩江是2013年的事。那年年底,在上海一个中韩女作家交流的场合,我与韩国文学翻译院的一位女主管交谈时轻叹:韩国流行文化、娱乐明星和影视作品早已来到中国,可为什么在中国几乎看不到现当代韩国小说?她上了心,回去便发邮件问我有没有兴趣去韩国走一趟。2013年12月10日,我踏上了韩国当代文学之旅,口袋里装着一份拜访名单,名单上就有韩江。
我在江南区一家洒满清晨阳光的咖啡馆里与韩江对坐而谈。这位出生于1970年的作家身材苗条挺拔,很有书卷气。脱下浅色西装后,便是一身黑衣,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圆环套圆环造型的时尚手表,说话轻声细语,目光柔和,有点小女生的羞涩和迷糊,笑起来,鼻梁微皱,配着过耳的直发垂下遮住半边脸庞,格外青春可爱。
《玄鹿》是韩江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已显露出了作家的文学气质:飘逸而又厚重,敏感而又结实。它使我窥见了韩国文学的残酷、美丽与幽深,恍如一朵缓缓张开的花。对于《玄鹿》,韩江说:“关于玄鹿的传说可能是来自中国的。我最初看到它是在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想象的动物》这本书里。书中写到这只鹿为了想要从地下来到地上,见到阳光,就向人们交出了它的蹄子和牙齿,保证不会伤害人,但它一来到地上,就融化了。化了之后变为一摊泪水,这是我加上去的。二十多岁时,我读到了这个故事;二十五岁时,我想写一个煤矿题材的故事,当时就想要把这个传说放进去;二十八岁时,我写成了《玄鹿》。”《玄鹿》的故事关于煤矿,里面的人物义仙、仁英,还有后面的摄影家,他们生活在地下,想寻找光明,所以题目取为“玄鹿”,黑鹿的意思。我们人本身就是玄鹿,都想从黑暗的地方出去寻找光明。
我当时也问韩江,怎么会想起写《素食者》这样一个“妻子”的形象?她说,《素食者》的灵感来自韩国作家李箱的笔记中的一句话:“我认为只有人,才是(真正的)植物。”她常莫名地联想起这句话。此前,她还写过一个短篇小说《植物妻子》,写到一个女人会逐渐变成植物,“这是我至今为止最用心去写的一个短篇小说。后来重读自己的这篇小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感觉,一定要再好好写一下这个形象。果真接下去写成了一个长篇《素食者》。”
对于写长篇小说,韩江说是内心的需要,她觉得她的人生属于小说。确实,她是个非常坚定的、有自己想法的女生,就像是一个姐姐,一直过着简单、自律的写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