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秦怡老师买大闸蟹

汪正煜

金秋季节，吃大闸蟹的好辰光又到了。我也喜欢大闸蟹的美味，可是更主要的是，我会不由自主想起当年陪秦怡老师买蟹的情景。秦怡老师慈爱可亲的形象和对我的教育在脑海里时时浮现。

初上银幕，我就得以向仲星火、秦怡、高博、许还山等大明星就教，实在荣幸之至，而初识秦怡老师也正是在黄祖模导演的《张衡》中。秦怡老师饰演桓震夫人。外景地在苏州附近的小河边，瑟瑟秋风阵阵凉意，已过花甲之年的她一丝不苟的精神已令我十分感动，而在吃饭时，她对我们后辈的照顾，更令人难忘。她就坐我身边，有一次餐桌上有大闸蟹，她拿了个大的放我面前。“雄的，吃蟹要九雌十雄，”我很自作聪明，“《红楼梦》里第三十八回写，贾府中秋持螯把酒赏菊吟诗，一只雌蟹要一两银子呢！”“喔，你还挺内行啊，回去你帮我买点大闸蟹。”“当然好的！”

回去时车半路停在一个集贸市场。菜摊头的人都认识秦怡老师，不停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亲切地挥手。那时没有人会围观拍照。有人看到我在秦怡老师身边就猜道：“陶金！《一江》里向的张中良！”“不可能的，二十几年过去了！”“演员不会老的！”“是孙道临，倷勿晓得，阿对？”我只能连连摇头。

突然，秦怡老师像孩子般叫道：“小汪，这摊头的蟹大！”我拿起一个一看，雄的，便说：“雄蟹要西北风起，才膏满肉肥，现在雌蟹才膏黄满。”她笑笑点点头，又跟我看了几个摊头，最后在一个摊头看到雌蟹极肥，摊主开价七毛一斤，那时蟹不过六毛多一斤呀，秦怡却又笑一笑，“好的！”我连忙拿了十多个，个个黄满肉肥。秦怡老师很高兴地说：“这是给我儿子吃的，这傻小子爱吃！”最后摊主收了钱，却退回五元，推托再三，不肯再收。黄导演等闻讯也过来买，摊主非常开心：“今朝伲赚大铜钿哉！”

回去时车开到复兴路，我知道秦怡老师家住那儿，就下车了，临走她还挥手不停道谢。

不久，秦怡老师开设影视公司，我受邀担任《上海十年》中几部纪录片的编导，每天和摄像一起到车站码头工厂拍摄。晚上回到公司，她还没走，要粗看了素材才离开。这部纪录片不可能赚钱，她只是凭着责任心，要我们一起记录上海十年来的伟大变化。这是对我又一次深刻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