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前

戴旭东

午休时，我接到女儿的视频电话，看见她撑着伞走在威尼斯圣马可广场附近的长廊上，走走停停；看到游客们走在积水的道路上，四处躲雨。女儿说，老天将眼泪流在了这里，却让它更加晶莹和柔情。这场大雨阻止了女儿的前行，她茫然地望着天空，不知何去何从。我担心她受冷着凉，忙问道：“你在伞里吗？”“在！”女儿的回答响亮而干脆，那语气里的阳光，穿过手机屏幕上晦暗的雨幕感染着我的心。

女儿每天早上要从帕多瓦坐半小时的火车，换乘船一刻钟，而后步行去一家公司上班。今天的大雨令她猝不及防，进退两难。稍倾，女儿接到公司的通知，可以不去上班了。她对我说，已经快到了，即使泡在水里，也要去上班。女儿明白，最重要的不在于我在何处，而在于我朝着什么方向走。

女儿一年一年地长大，我们一天天老去，转瞬间时光里女儿已经从可爱的小萌娃长成了青春少女。人年纪大了越来越恋旧，我现在对于女儿的记忆几乎都是她小时候的场景，对于一个在房间看到一只飞舞的小虫子就哇哇直叫的她来说，能够忍受留学生活的寂寞，接受宁静时刻的孤单，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年年获得优等生奖学金，其实就是一点点的坚持。她认定了的路，再痛也不会皱眉头。很多时候，人们会发现当年横在面前怎么也过不去的石头，如今不过是脚下的一粒沙。

女儿在威尼斯遇到的风雨倾城与远处的钟声交织成一首自然的交响乐。她没有急于寻找避雨之处，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雨所吸引。她撑起一把伞继续在雨中行走，那一刻，我看到女儿无畏与坚强的样子，心不禁疼了一下。我的思绪回到正在读的肖复兴那篇短文里的话：“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常会充溢一些不如意、坎坷、痛苦……我们的心里可能都有不平静的时候，该如何面对现实和我们自己的内心？”他举了俄罗斯伟大的诗人阿赫玛托娃的例子，她苦难深重，一生悲剧。但是，在残酷命运正恐吓她的时候，她留给我们的诗句却是这样的：今天我要送你/世上从未有过的礼物/是傍晚小溪难眠的时分/我映在水里的倒影。即使自己痛苦不堪，一无所有，也要把“映在水里的倒影”，当礼物送给人们。

我转送女儿，愿她一路繁花，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