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 梦
吕新的《深山》是“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的重要收获,也是新时代文学的重要收获。书写山乡巨变,攀登文学高峰,我们一直期待洪钟大吕的出现,《深山》让我们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深山》是鲁迅文学奖得主吕新暌违八年、满怀真诚与悲悯的精神还乡之作,小说以细密纷呈的意象与人事、敏感充沛的想象力感受力、不落窠臼的诗性语言和精神思索,借由几个少年的视角,沿着纷繁的家族脉络,写出了深藏在晋北太行山壑里的生命群像,“耗子”孤苦流离、杜林求学求索、二灯戏台暴毙……跟随一次次生死无常的命运脉动,深切思索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乡土沉疴与时代新象以及身处深山、渴求“破土而出”的崭新生命力。
小说中的“深山”有着多重意味。它是一个盛大的寓言和梦境,它代表故乡,代表乡土中国的空间性象征,代表在山区的身躯上勒出既简明又难懂的痕迹的时间性,同时,还代表着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变迁。在深山中,一个鲜明的分水岭横亘其中,那就是传统的山花烂漫的农业岁月,在它的左手边,是需要歪着头用嘴吹醒炉火的古早社会,右边则是寓言消隐、故事继续后大家对于摩登生活的畅想。小说对处于这样并置的社会形态中人的心理结构和精神结构的精准把握,是让阅读者深深动容的地方。
“探询主义背后”也是《深山》的创作给予我们的启示。从形式到内容,从观念到美学特征,《深山》都对传统先锋性概念的容量和内涵进行了拓展。在阅读过程中,我们可以同时与多重叙事语调,与现实主义、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相遇。与此同时,语言依据内容的形迹自然地流动是这部小说的一大特点,也是吕新一贯的写作主张。对于《深山》的讨论,既要掘进各种文学流派的内涵拓展,也要探询不同手法之间圆融恰切的深层原因,或是让主义退后,把《深山》首先看作是对当代中国现实人生与精神脉络的深刻洞察,而这种四野无人的写作状态,是各种观念技法自然内化的结果。
农事与生计书写是《深山》的又一贡献。此前有学者对《深山》中的农业风景、渔樵史观等话题作了阐释,对此我心有戚戚。我们讨论农村题材创作,比如谈到茅盾先生的“农村三部曲”时,认为其重要成就是激活了对乡村生活以生计为核心、与风俗合一的生活形态,这种从农事生发出深切现实感的宏大生活,让他的创作与同代作家的乡村书写区别开来,体现出相当程度的开创性。但后来,这些要素在同类题材创作中有所减弱。如今,在《深山》这里,以农事生计等具体性为根基的宏大的乡村现实得到了有益且丰富的加强,这也是《深山》超越性的重要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