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钦文 何止“郑郑好”

郑钦文 本版摄影 李铭珅

郑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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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心怡

今年一月，亚拉河畔，墨尔本正是暑日，郑钦文见到了李娜，在新赛季第一项大满贯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的现场。

那是赞助商组的局。一个是中国网球历史上不可替代，且仍未被替代的最强者，另一个则是中国网球进行时，且大概率将赶超，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前辈的年轻人。都知道郑钦文是李娜的迷妹。但这一回，倒是李娜“捧”起郑钦文。她笑盈盈地说：“如果我的发球像你一样好，当年我就不会怕小威了。”

李娜说的是玩笑话，也不只是玩笑话。在各个环节，郑钦文就是这么强。

行至年尾，网球赛季收官。已经毫无疑问，郑钦文就是2024年中国文体人物在世界舞台上的大女主——奥运会女单冠军、年终总决赛亚军、世界排名第五，22岁的无畏青春。

但，哪有什么“郑郑好”的恣意人生，“狠人”郑钦文，走来的每一步都怀着无比的勇气与坚定，迈向“女王”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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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父心狠

郑钦文有个“虎爸”，心不是一点点狠。郑建坪曾是体育特长生，练田径，最终定格于湖北省二级运动员。有天赋，但也不是特别了不得。他对郑钦文，有着严格的规划，理智、苛刻，甚至带着孤注一掷的味道。

关于郑钦文，郑建坪的“名言”很多，都是狠话。他说过，“对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够狠，小时候爬都必须比别人爬得快”。他还说过“抽签表里遇到一号种子，没关系，把她打掉，你就是一号种子”。说得多，做得更多。小时候，他会把郑钦文扛在肩上跑步，让她知道什么是不放弃；他抄李娜的作业，苦求李娜的教练收下自己的女儿，一次两次……很多次，直到对方应下；他让妻子辞职专心照料女儿，自己努力打拼赚钱。郑钦文十几岁时，父亲卖掉了房子，去最好的网球学校作职业球员的预备，比人们想象的还要费钱。

一直以来，女子网坛的父亲们留下不少话题。比如，威廉姆斯姐妹全盛的那些年，人们说“决定大满贯姐妹对决胜负的不是姐妹俩，而是她们的父亲”。大小威和父亲；更久之前，格拉芙与父亲；地缘更近一些，第一位在ITF青少年组排名世界第一的中国选手徐诗霖与父亲，他们之间统统夹杂着成全与决裂的复杂纠缠。但郑钦文与心狠的父亲，却走向了另一个端口——亲密与和谐，因为爱与理解，自始至终包裹着这位父亲的“狠心”。

郑建坪并不是一意孤行。他出于直觉，感受到了女儿的运动天赋。在带着郑钦文学习羽毛球、乒乓球、篮球、田径等各项运动，经过摸索与尝试后，他发现了女儿对网球的兴趣。并在反复确认其可塑性和能动性后，作出了倾力培养的决定。在各个年龄段，郑建坪为郑钦文找来了合适的教练，而自己则退到一定距离之后，给予教练和经纪团队较大的空间促成郑钦文赛场内外更职业的成长。严厉与尊重，高压与呵护，达成了稳定的平衡。

上一周年终总决赛后，郑钦文第一时间接受采访时透露自己还未和父亲联系，“但我想，他应该是满意我的表现的，如果这都不满意，那他要求也太高了。”明媚的笑意间，有一丝撒娇的神情。郑钦文走上成材的快车道后，曾经的虎爸慢慢不再“张牙舞爪”，“随着我渐渐长大，爸爸已经有点慈父的状态了”。巴黎奥运会女单夺金，郑钦文给爸爸打电话。父亲的眼睛有些肿，她问：“爸爸，你眼睛怎么了？”妈妈在一旁抢着回答：“你爸看你打球，看一场哭一次。”这当是满足，是骄傲，是经年沉溺于不足为外人所道的艰难之后，喷涌而出的“天不负我”之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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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命干上

一个“狠心”的父亲背后，是一个狠命干上的女儿。职业教练选材，除了身体条件，还有一项很重要的指标——看孩子有没有“咬劲”。咬劲本是天赋。

从一桩小事，与网球无关的小事，来看看郑钦文的咬劲。7岁时，郑钦文就被父亲送到一所与湖北省网球学校联合办学的小学。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参加专业网球训练。四五年时间里，郑钦文换了三所小学，基本沿袭了一半学习一半打球的模式。知音小学的张老师曾是郑钦文的班主任。那时，她已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直高效地兼顾课业与网球。偶尔一次，交作业时，郑钦文的写字本没有完成。张老师和她聊天：写字可要练好啊，万一以后得了个世界冠军，人家让你签名，如果字写得特别难看，是不是会很尴尬？记者来学校采访我，我该怎么说啊？练了一天身体只想躺平的郑钦文，硬是连夜就把写字本上落下的作业补齐了。当然，现在郑钦文的签名自是潇洒，张老师遇到记者也可侃侃而谈。不甘落在人后，郑钦文的这股咬劲，了不得。

到了球场上，更是如此。几乎每个教练都作过类似的评价，“没见过练得这么狠的球员”。余丽桥教过李娜。她先是发现郑钦文“要球”。一记明显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狠球过来，郑钦文不闪不怯，而是不顾一切去接。她又发现郑钦文“不老实”。几个孩子一起打球，每人打20个球换人，可每次郑钦文都偷偷打到30个才和别人交换。后来，世界排名一度高达第69位的球员里巴退役后成为郑钦文的新教练。一天五小时网球训练，一周六天，从不间断。并且，还常常给自己加练。里巴对郑钦文唯一的不痛快，就是她从来不停下来休息，“我甚至有些生气了，她总想多练……”

国外疫情严重的那些年，郑钦文所在城市的球场按照规定，早上7点以后就需要全部关闭。于是，她每日清晨4点就站在球场上训练，在迷蒙的黑暗中迎来日出。冲破云层的那一团火，就像是戴在胸前的一朵小红花，成为她如此醒目的勋章，也提醒着自己，未来可不设限。如此狠命，让郑钦文完成了时间差带来的惠利——在赛事常态化以后，郑钦文成为巡回赛中状态最好的选手之一。练了多少，练得如何，场上见分晓。郑钦文，自此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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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够狠

2019年末，郑钦文的世界排名仅在700名开外，两年后，她跻身世界前100位。2022年，郑钦文参加了大满贯赛事，好几项都是第一回。而到了2024年初，她已经打入了大满贯女单决赛。速度之快，势头之猛，成绩之狠，“火箭女孩”由此得名。

绕不开的是奥运会，郑钦文为中国代表团摘下历史上第一枚网球单打金牌。通往冠军的路上，她接连苦战，多次进入决胜盘争夺取胜，3天对抗8小时。体能，已至极限。郑钦文却以一句“我很累，但我愿意为国家再战3小时”点燃所有人的激情。这是一个Z世代中国年轻人的担当与气魄。

但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完美得让所有人都喜欢。郑钦文身上的争议也很多。最突出的一点，可能便是因为太想赢球，在球场上表现得有些“着急”。比如说不顺利时支持对方球员的加油声，又比如接一个可能已经没有希望的来球时，没有避让而是站在本位，挡住其跑动线路的司线，都会让她不爽，还比如她回应为何在圈子里独来独往，“我是来打球，来比赛，不是来交朋友的”……没毛病。球迷不同的观感来自不同的价值标准。越来越多的大场面，将磨砺郑钦文竞技能力之外的个性表达。

成绩是她的底气，年轻的郑钦文成为当下中国最具商业价值的体育偶像明星。年终总决赛落幕，郑钦文迟迟未能开始休假，“经纪人已经帮我接了很多代言，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休息。”郑钦文上周进账1655万元，但对于网球明星来说，商业赞助商的收益远远高于比赛奖金。郑钦文目前手握至少10个品牌赞助。知情者说，眼下和郑钦文谈代言，已是千万元级别。去年12月《福布斯》杂志公布的2023年度女运动员收入榜中，郑钦文以170万美元赛事奖金收入和550万美元代言赞助收入（约合人民币近4000万元），总计720万美元收入排到第15位。今年，在奥运会和总决赛的加持下，郑钦文的排位一定会有进一步的提升。

郑钦文的梦没有尽头。2022年WTA最佳新秀奖、2023年WTA年度进步最快奖，今年她将冲击WTA最受欢迎球员奖项。那未来的目标是什么？父亲听她的，不，她还是听父亲的——孩子你还年轻，相信在未来，一定能够实现“金满贯”。那就从拿下第一个大满贯女单冠军开始吧，2025年，球场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