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6日 星期二
晨  色(纸本设色) 亳州的“地下长城” 一行白鹭上青天 我爱榴莲 双导演
第13版:夜光杯 2024-11-23

一行白鹭上青天

傅杰妮

如果说十月是金色的,仰仗着秋日最为华丽的时段,在桂香四溢中,闪烁光耀;那么十一月的立冬后,天色像被流云注入了白色调的水彩画,清清淡淡,素然的大背景反倒映衬出更为清晰、具体的景与物。

站在上海郊外某河塘的小桥上,注视着不远处树梢上的水鸟。从一开始抱着等待它起飞的心情,到现在安然地随它、看它、同它一起静静地注视水面,仅仅注视当下眼前的景象,半小时快过去了。这是一只白鹭,体形中等,神态安然,鸟喙已长得相当成熟,细长坚实,似乎力量不小,将其头部往身体方向拉陷,像一位陷入沉思的哲人,也像一位低头垂眠的老者。它几乎不怎么动,要不是周遭几只麻雀飞过,甚至会错觉眼前的景象是一幅肃然的静物画。然而说实话,能够这样专注静然地观察鹭鸟,主要缘于两天前遇到的小事件,不然我可能根本就注意不到这样秋冬交替之时、如天色般淡然又沉静的水鸟。也不会有这样一段彻底安静下来,全然与时空、自然相融的时光。

两天前应邀去往南京一生态园参观。其中,在沿水区域主办方专门打造了一处白鹭园,以供南北迁徙的野生鹭鸟得以落脚休憩。而秋冬之际,正是它们由北南归的时间,林间低野处均能看到它们清灵典雅的身影,毛色清白,反倒衬得山水更为深沉,仿佛由点睛之笔激活的山水墨。就在导览者想进一步介绍白鹭的时候,竟一时语塞,卡在一句著名的诗词,嗫嚅道:“嗯,有句古诗,很有名,讲白鹭的……”她知我平日喜阅读、码码字,便自然地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而众目之下,我的脑海竟也白幕一席。后来当放松下来,脑波回到正常,杜甫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脱口而出之时,一行人已经步入下一片园区。我稍觉懊恼,但与此同时白鹭素衣简行的形态却以更为真实的形象刻入了我的印象。

回家途中,我反思起来为什么如此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在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却无法自然地反应出来。细想,其实在学习或诵念诗词的时候,只凭句词音律来记忆、想象某种飞鸟展翼的场景,但实际上对于诗词里提到的“白鹭”,自己从未真正尝试去认识、研究,也未曾去到大自然探索它们真实的状态。所以就算看到真的白鹭,一时间都未能将两者联系。和家人聊起,妈妈立即说到小区外的河塘最近就有不少。“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于是便有了文章开头我独自驻足观鹭的场景。

眼前的鹭鸟突然撑腿扬翅,如陡然打开的华扇,扑落一阵斑驳叶影。它在清灰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悠长而有力。“原来也并不是直冲云霄的”,我默默地自言自语,曾经“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想象画面由自然世界给出更真实、具体的诠释。而自己则因为这半个多小时的沉凝,仿若在时间的清池中得到净沐,身心通透。在我们终日低头,沉浸在手机、电脑构筑的数字世界;常规、教条搭建的现实社会之外,还有一个真实的自然世界,秋末冬临的清隽天地间,稍稍抬起头,也许可见一行白鹭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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