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倍
深秋时节,走进菜场,摊位上放着新鲜芋艿进入我的视野。芋艿品种有多样,但我喜欢崇明芋艿,口感香、酥、糯,隔三岔五地买些做成美味菜肴。
崇明芋艿种植历史悠久。据说清代,芋艿从美洲引入我国种植,崇明、启东一带气候、土壤最适宜香芋繁殖生长。芋艿形如小土豆,表皮黄褐色,肉细白,好似板栗,甘而芳香,食后余味不尽,故又名崇明香芋,成为当地名菜,烧、炒、炖皆可。最简单的烧法是蒸煮,将整个芋艿洗净连皮蒸熟,皮薄易裂开,撕掉皮后一咬,香味扑鼻,让人久久回味,打嘴不丢。除了蒸煮,芋头吃法还有很多:可与五花肉一起红烧,与扁豆一起煸炒,与小青菜一起煮芋头片儿汤等等,都是美味,其味香而不腻,酥而不烂。而我最难忘的还是祖辈烧的香喷喷的芋艿扁豆饭。
小时候,每年随父母去探望祖母,祖母总会烧一锅芋艿扁豆饭。我跟着祖母先从房前屋后的扁豆棚上扯红扁豆,她告诉我扁豆有青扁豆、红扁豆。青扁豆外形瘦小,颜色为青绿色,豆粒较小,用来烧熟食用;红扁豆外形肥厚,颜色是绿中透紫,豆粒圆润丰满,壳软籽软,这样的红扁豆煮饭好吃。接着又跟着她从芋田里挖了一些新鲜芋艿。我刚要去拿,祖母一把推开我,操着浓重的崇明口音说,奥去碰伊,泥芋头有刺激,手碰到会发红发痒。回到家自己却拿起芋艿,扯毛、刮皮、洗净。她教我撕掉扁豆两边上的丝儿,从中间攀折成两段,洗净待用。然后,点燃柴火土灶叫我在土灶肚里添木柴,不一会听到祖母喊道,少放点柴,烧开了,小火焖。我没看见祖母怎么烧的,只闻到芋头香、扁豆香、锅巴香一起“争先恐后”地溢出,飘进我的口鼻,挑起我的味蕾。盛饭前,祖母把另炒熟的青菜放在饭上,因如将青菜与饭同煮,会黄,没有品相。此时盛饭入碗,青菜的绿,芋艿和米饭的白,扁豆的红,简直色香味俱全,令我食指大动。
我还吃过母亲做的芋艿扁豆饭,那是在煤球炉上,用钢宗镬子(铝制品的锅)烧的,食材是从菜场买的。那时物资匮乏,烧一顿芋艿扁豆饭不易。记得有次天不亮,母亲就叫醒我去菜场排队,排到后,我不管扁豆是青的还是红的,芋艿不管是哪里产的买回了家,母亲则拿着购粮证、粮票去米店买定量供应的大米。我想帮母亲刮芋艿皮,母亲像祖母一样推开我,刮芋艿手会痒的,你不用动手了,去把作业做好,拿个100分回来。我嘴上答应,却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在铁锅里放入冷油,烧至稍滚,将切好的肉丝放进油锅,下生姜片、料酒少许,炒至肉微黄,香味冒出后,加入芋头、扁豆,盐一起翻炒,待芋艿和扁豆七成熟后,把淘好的大米倒入铁锅里拌炒均匀,倒入钢宗镬子,添适量水,盖锅烧煮。
煮饭时,母亲正忙着其他事,叫我站在煤球炉边看着,当心烧开后水溢出来浇灭炉子。等大火烧开,小火烧焖,约半小时就可以了。成家后,我没有忘记芋艿扁豆饭,每逢芋艿上市,会去菜场的崇明专卖摊位买芋艿、红扁豆和青菜,照着祖辈传下来的做法做。芋艿扁豆饭里有着儿时的记忆,那是家乡的味道、祖辈亲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