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南路的照相馆

袁念琪

我出生前的茂名南路，从长乐路到复兴中路有3家照相馆，从北往南是：沈石蒂摄影室、乔士照相馆和红星照相馆。我出生后只剩红星一家。

最早是1923年开张的沈石蒂摄影室。沈石蒂是俄裔犹太人，19岁到上海，所拍照被一摄影师看中收徒。据《摄影室之光》：“在一位美国商人资助下，沈石蒂开了自己的小照相馆，很快就有能力搬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段，租下一家更宽敞的店面。”这就是他装片袋印的地址：“上海茂名南路73号（13层楼南）。”华懋公寓人称“13层楼”（今锦江饭店北楼），73号在楼南峻岭公寓附属建筑（今锦江饭店西楼）底层长廊内。有顾客回忆，“沈石蒂照相馆有两个铺面，店很低调，只是门的上方钉了一块牌子，写着他的英文名。这个地方地段好，租金贵”。

从沈石蒂摄影室沿茂名南路往南，过淮海中路向前没几步，就见131号的茂名南路第二家照相馆。它1940年开业于南昌路144号，七年后搬此。1949年，产权从俄国老板乔奇·奥本根换中国人顾云明，店名“乔奇”改“乔士”。乔士的地段和面积都逊色沈石蒂摄影室，却以年年漆门面和日夜橱窗霓虹灯通明吸引眼球。

自乔士照相馆朝南，过南昌路不远是茂名南路第三家照相馆。这家在136号的名“红星”，1959年前叫“徕卡”。红星照相馆只一门面，三分之二多为大橱窗，旁是店门。楼下收银台，拍照上2楼。这是离我家最近的照相馆，儿时的照片在他家展出过。店虽比沈石蒂的小，做装片袋却与沈石蒂为同一家“上海科学”：同款同色，左上角为上海和北京地标。纸袋虽小却映照品位，它也是个传播载体啊。各村有各村高招。到沈石蒂那拍照的顾客点赞其布光，“背景灯用得好，因此人物的身后都有一片晕染感觉的光亮”。他的继子摩西认为，“他每次拍照都试图从人物的神情中挖掘他最真挚的一面，他能和拍摄对象做很好的交流，进入他所希望看到的状态”。乔士照相馆在上海滩首创低调人物照，注重用光，层次丰富。创新带来发展，法、苏等国驻沪领事成为常客，刘海粟、朱屺瞻和赵丹等文化名人纷至沓来，还有住近在淮海坊的巴金；大实业家荣毅仁女儿还请乔士摄影师到荣府拍婚纱照。

全市照相业1956年公私合营，到1965年进行撤网、外迁等调整，全市照相馆减至144户。最先从茂名南路消失的是沈石蒂，店没了，1957年人移民以色列。1959年，乔士搬淮海中路831号，一月后改名“人民”。到上世纪60年代，红星并入人民；茂名南路就此与这家照相馆告别。茂名南路的三家照相馆虽离开了这条路，那面对镜头“咔嚓”声响带来“技巧不须凭彩笔，霎时现出镜中人”的快乐和留念，已融入这座城市和几代人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