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蜜蜂与蚊子

冯渊

打扫窗台，发现大理石窗台的边角有两只死去的蜜蜂。扫落到地上，掀起窗边的地垫，想进一步清扫，天哪，有几十只死去蜜蜂的小小的身体。

打开窗户一般都会拉上纱窗，它们怎么飞进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关上窗玻璃，它们就飞不出去了。这些在外面奔波的肯定是工蜂，没有生育能力的雌性蜜蜂，正常情况下它们寿命也就几个月，蟪蛄不知春秋，蜜蜂的寿命跟蟪蛄差不多长久。花朵盛开的季节，它们围着花朵跳舞，采集花粉和花蜜，每天都很甜蜜，只是这甜蜜太短暂了，来不及回味，一阵凉风，就奏响了哀歌。

春天和夏天，田野、庭院、路边，到处都有盛开的鲜花。有花朵和蜜的地方，就有工蜂勤劳的身影。除了停留在鲜花上的时分，它们就振动翅膀，一直飞翔，不知疲倦。雄蜂活着唯一的任务是跟蜂王交配，交配后就死去，节省粮食。工蜂吃很少的一点蜜，将更多的蜜千辛万苦带回蜂巢，献给蜂王，这对于它们，是写进基因里的密码。设计这一密码的应该是更神秘的力量，为了蜜蜂种族的生存和传播。如果让蜜蜂像人类一样“男耕女织”，可能它们早就灭绝了。

我管不了遗传密码的设计，但我一定是无意间打开了窗户，让它们误以为这里是温暖的归宿。

一边清扫死去蜜蜂的尸体，一边想它们的命运。如果在野外，初冬的寒风中，蜜蜂也已死去。

人类歌颂蜜蜂是因为它们为人类奉献了蜜，不能产蜜的时候蜜蜂怎么孤独死去的，人类并不关心。这些干燥的、轻轻一碰就会变成粉尘的小小身体，活着的时候，它们也有愿望、梦想吗？

我永远不能知道了。知道了又会怎样？晚上入睡前，一只蚊子飞过来了，也是雌性的蚊子，雄蚊子已经死在夏天。经历了蜜蜂之死，我想，是点起电蚊香撵走它，还是给它提供一点养料，让它度过寒冬？

它能吸的血很少很少，对我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有了一肚子食物，它说不定能熬过后面越来越冷的日子。

蜜蜂嗡嗡嗡听起来令人欢喜，为何蚊子的嗡嗡声令人生厌？我将电蚊香插头插上了。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它可以飞走也可以继续盘桓，能否从我身上获得营养，要看它的造化了。

人将蜜蜂和蚊子分成益虫与害虫，这当然是从人的角度而言，蚊子要吸食哺乳动物的血，这也是由基因决定的，由不得它选择。我没有吃过飞到我房间的蜜蜂酿的蜜，按理说不欠它什么情分；我无意中可能喂食过房间里的蚊子，也不必它来向我感恩。我们都在遵循更强大、更潜隐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