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姑苏

周丹枫

我的故乡是无锡，成年后定居上海。苏州位于沪锡之间，是我常去的园林城市。说来惭愧，从幼儿园到高中，苏州仅去过一次。因为那时小学和中学的远足，都限于无锡县境内。仅去过的一次，还是在小学读书时，爸带我坐火车去游览的。这件乐事，我永记心头。爸挽着我的小手，登上了比无锡惠山矮小得多的虎丘；带我到观前街吃了各种苏州糕点，还给我买了一纸袋松子软糖。虽然我后来到过全国乃至世界很多地方，但童年乘火车的苏州之行，却是我最甜蜜的回忆。

我成年后去过多次苏州，游览过许多著名园林，品尝过很多苏帮菜肴和点心，但那一次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最近我以94岁的高龄，由80后90后两个小辈陪同我重游姑苏。从童年初次游览苏州到2024年晚年重游，跨越了八十几年，既感到欣慰和幸福，又有恍如隔世之感。

现在的短途游都是自驾游。我进餐的地方已非昔日的餐馆，而是苏州著名作家陆文夫创办的老苏州茶酒楼。规模不大，而陈设雅致；无奇珍异馐，却颇有苏州风味。服务热情，近悦远来，宾至如归。由于顾客盈门，需取号候餐。

我坐在门口等候时，见服务台墙壁上悬挂着陆文夫有趣的题词：“小店一爿，呒啥花头。无豪华装修，有姑苏风情；无高级桌椅，有文化氛围。”语句通俗，说的基本是实情。我为什么用“基本”一词，因为“花头”还是有的。如方糕就颇有“花头”：一块小方糕是放在一个小蒸笼里蒸的，做工精巧，洁白如玉，五仁馅香甜适口，松软而有嚼劲，吃后齿颊留香。再说菜肴，糟溜鱼片新鲜爽滑，糟香扑鼻；蜜汁火方，配以脆饼、清嫩黄瓜，卷在一起品尝，真是大快朵颐。

餐毕依次游览网师园、耦园和艺圃。前两个园林，我已几度游览。网师园始建于宋代，清乾隆年间重建。园林虽小，布局十分精致巧妙。我重点向两个陪同我去的小伙子介绍了“琴砖”，他们闻所未闻，从未见过，让他们增长点见识。耦园始建于清初，原名涉园。清末，因住宅东西两侧各建一园，故名耦园。耦通偶，成双成对之意。我进入耦园，遇见好几对新人在拍婚纱照。选择这里拍婚纱，寓意深刻美好。每遇新人摆拍，我必止步，一是观赏新人音容笑貌，二是礼让他们从容拍摄。艺圃乃我首次游览，过去竟从未听说。它又名醉颖堂、药圃，位于阊门内天库前文衙弄，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颇具明代住宅园林特色，简洁疏朗，自然质朴，令人流连忘返。

苏州这座“园林之城”，实在是一个令人百游不厌的城市，也是一座春秋以来历史悠久的游无尽头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