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谅
这个脱口秀小剧场,位于市中心新商业中心的顶楼。起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名字,叫馄饨饺子。寒冬的周末,明人发起,Z兄、J兄响应,同去观看。三人从城市的三个方向,汇聚到剧场。
剧场实小,七八排木椅,撑足了也不过近百个人。三人进场时,座位只坐了一半,多半是年轻人。室内幽暗,唯前面不足五尺长、三尺宽的演出台灯光聚焦,一张高脚椅猩红皮套上的纹理,似乎都能瞥得一清二楚。
主持人是一个光头男子,脸上的肉疙瘩显露着,他有点含着舌头说话,自称是东北狼,但直言花拳绣腿的,斗不过西北的小绵羊。他一出门,父母亲就开始牵挂他了。说他在南方都市混得不好,还常向父母亲伸手,让他们汇点钱给自己。父母亲很吃惊,还以为我执意来南方,应该胸有毛竹(他的原话),怎么还伸手要钱呢。说完,他自己咧嘴哈哈笑了,席中有几位观众,也被他逗笑了。
随后,他又讲了自己单身的经历,说是谈了三位女友,都以告吹而结束。他正努力寻找第四位呢!不知自己多肉,却绝不带刺的品种,是不是有女孩会悄悄喜欢。他不断调侃自己。他介绍上台的第二个演员,矮小又丑陋。一上场,就把自己放在献丑的定位上,说偷吃过牛奶想长高,刚趴在牛身上,就被牛一脚踩脸上了。人没长高,高鼻梁踩成塌鼻梁了,长成这副半夜鬼见了都怕的模样了。他说他自小最喜欢的运动是打篮球,打篮球会利于人长高,可他老被比他高一大截的同学按着脑袋投篮,几年下来,他不仅没长高,脑袋还掉了不少头发。他接着开涮自己,说了好几个段子。座中年轻人大半跟着大笑。J兄脸不改色,一点没乐。Z兄倒是哈哈地笑着,笑得与年轻人一样欢。他也确实是他们三友中最年轻的一位。明人笑过几次,只是咧着嘴,没笑出声。第三位上场的演员,长得一副迂腐样,他冷面滑稽似的,围绕着自己是一位脱口秀演员,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常逗得老婆开心,老婆把他当宠物养着,将他呼来唤去的,闹出了许多笑话。他连说了几个,观众哄堂大笑,Z君和他们相似,明人似笑非笑,J君仍是一脸严肃相。再过一会儿,J君走开了。明人估计他坐不住,到外找地方抽烟去了。
演出结束了。他们三人去点心店小吃。边吃,边议论起这场脱口秀。J君摇头说不灵,真没一点好笑的,所以干脆出去抽烟了。Z君咀嚼着一只生煎,连说,还是挺搞笑的。两人刚争辩了两句。明人说,我看我们仨的笑点都不在一个线上。J君抓着这句话就说:“这我赞成,他们笑点太低了,包括你,Z君。”
Z君将一只生煎吞咽进喉咙,说:“你们说,刚才最想让我们快乐的人是谁?”明人和J君还没醒悟,Z君自己回答了:“是这些演员,他们之所以揭自己的丑,是为了我们今晚痛快地笑,他们是好心好意。”
“那我就是笑不起来啊,我不笑,他们怎么不到我胳肢窝,来挠痒痒呢?”说着,J君自己也笑了。
明人笑说:“笑点是有高低,不过,与人的松弛程度也有关。我看,我们仨中,Z君最放松,年轻教师,又寒假在家;J君工作上的事还挺闹心的吧?至于我退二线了,算是介于你们两者之间吧?”
J君说:“你这说法,有点靠谱。我刚才看演出,两个演员让我想到了公司里两个年轻人,走神了。”他说着,夹起一只饺子,放进了开水杯里。
Z君大叫:“哎,哎,你怎么回事?把饺子当馄饨了?”
J君醒了过来:“哎呀,又走神了,我还以为这是醋碗呢!”
明人说:“你这也像是饺子馄饨脱口秀了,还走火入魔了!”
这回,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