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舞台对过——天晓得

◆ 储有明

老底子，上海有一句交关流行的歇后语：“大舞台对过——天晓得”。当甲托乙办事，乙答应以后卖力去办了，但结果甲并勿满意，认为乙呒没认真去办，就会埋怨乙：“侬迭个人真勿够朋友，勿拿我托侬个事体当事体去办！”搿歇辰光，乙感觉委曲，就会讲：“真是大舞台对过——天晓得！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侬覅冤枉好人！”

搿句歇后语当中的“大舞台”塔仔“天晓得”，分别是当年上海滩浪名气乓乓响的剧场搭子商店。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期，京戏风靡上海滩。尽管当时上海滩浪大大小小剧场超过一百家，但是北京的名角儿，譬如梅兰芳搭子“四大名旦”，伊拉来上海演出，选的演出场所侪是大舞台、天蟾舞台（逸夫舞台）等四大舞台；从来勿会去规模较小的二三流剧场。现代的上海人，只晓得上海有天蟾舞台，其实埃歇辰光无论是规模还是知名度，大舞台侪要超过天蟾舞台。

上海人去戏院侪欢喜一边看戏，一边吃零食，所以戏院周边一般侪会有一家茶食糖果店。以四大舞台为例：天蟾舞台对过有“稻香村”，共舞台隔壁有“郑福斋”，更新舞台（中国大戏院）对过有“老野荸荠”，而大舞台对过却有两家规模一样大的茶食糖果店。

埃歇辰光，大舞台的正门开辣了三马路（汉口路）650号。一开头，勒伊对门651号，开了一家专门卖苏式茶食糖果的“嘉兴文魁斋”，借仔大舞台的人气，每天生意爆好。过仔勿多日脚，辣了伊贴隔壁的653号，又开仔一爿“苏州文魁斋”，勿但门面装潢完全一样，连卖的吃食也一式一样。

“嘉兴文魁斋”有一个拳头产品叫“药梨膏”，迭个可以称得上是上海滩浪向顶顶早的保健食品。店老板每年秋冬季节，侪要买进交关新鲜的天津鸭梨，再加上中草药，摆勒一淘炼制成药梨膏；据说，吃仔以后确实有润肺、化痰、止咳的功效。碰到春天流感横行，来买药梨膏的人还会勒店门前排起长队。过仔呒没多少日脚，贴隔壁的“苏州文魁斋”也开始卖自家生产的药梨膏，勿但口味、功效一样，连商标、名称、包装粗看起来也一模一样。从搿歇辰光开始，两家店就为“啥人真、啥人假”打起了官司。当时上海的《申报》《新闻报》天天报道打官司的消息，上海人欢喜轧闹猛，吃饱夜饭呒没事体做，就跑到三马路去看笑话。

两家店侪讲自家是“药梨膏大王”，至于啥人真、啥人假只有“天晓得”。两家店的老板侪赌咒发誓，啥人以假乱真，啥人就是乌龟。两家店一边各自请律师到法院里向递诉状，打官司，一边勒自家店门口，做仔一块老大的霓虹灯招牌。招牌上面，是10个大字：“真正天晓得药梨膏大王”，下面还做了一只会发光、会爬来爬去的乌龟。乌龟爬到“大王”两个字下面还会低头，好像伊也觉得难为情。

根据上海商业史料记载，两家店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起就开始打官司，一直到1956年公私合营，两家店变成一家店才偃旗息鼓。

两爿店合并当天，双方的私方经理勒工商联领导的见证下，亲自动手拆下自家店门口的霓虹灯招牌，用锒头砸烂。整个过程侪拨《新闻日报》的摄影记者拍下来，第二天就登了报纸浪向。

自从两家店合并成一家，“大舞台对过——天晓得”搿句流行了半个多世纪的歇后语，也逐渐淡出上海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