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城市密码

施之昊

自从有了数字，它就是密码的首选。密码的特征是不易被发现，隐藏在无形中；所以也不易被破坏，保留着某物的“原生态”。时代日新月异，我们飞速迎来新事物的同时，也以同样的速度失去了一点东西，物理学能量守恒定律在社会学上大概也通用。

考古学是通过挖掘遗址里的文物来还原过去。比如发现一口井、一个下水道，或许能说明当时生产生活的一点蛛丝马迹。这是“物质”的遗址。人们还有“文化”的遗址，它就存在于某些密码里。当然称之为密码就需要“破译”。

若云上海这座城市的密码，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邮编。陈冲新作《猫鱼》里有一篇《从前的人》提到，她有一次在路上见到一位母亲指着路边绿色信箱问八九岁的儿子，这是什么？儿子摇摇头。妈妈告诉他“这是信箱，从前的人写信，邮差就把它们放在信箱里。收信的人再从这里取出来读”。这些年我陆陆续续给朋友写信，实则无事生非，将平时随手写的小札处理掉。好几人都是在几个月后微信回复说收到，我想更多的人已没有开信箱的习惯了。

邮编是上海的密码，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邮编是200001，父亲一直引以为豪。离我家最近的那个邮筒就在广东路靠近市工人文化宫的地方，今天还在。每个邮局都有一个邮编，那代表他们的管辖地。200001这个邮编对应的邮局在江阴路黄陂南路，现在的明天广场后门，今天还在。

最近看到一批王蘧常写的信，我这个有点草书基础的人，半蒙半猜不能读全。信封上的地址，请教邮递员怎么能保证投递无误。原来，一般而言只要信封上写了邮编，一个大范围就框起来了，基本不会弄错。

身份证号码是上海的另一个城市密码。310开头那是上海人的代表，已经成为共识。310之后的三位数字代表了不同的行政区。再后面就是“生辰八字”。黄浦区是101，南市区是102，卢湾区是103，现在这三个区都称作“黄浦区”，后两个区在行政意义上已经消失，但在身份证号码上还见得到，这是名副其实的“密码”。

上海公交车的数字也是“密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大江南北是不是都是这样，人们习惯把公共汽车叫“某某路”。读大学时有个老师，上海人，他年轻时候能把上海从1路到100路公交线路的起点、终点站背出来。当时没有轨道交通，人们出行主要靠公交车，我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还目睹过当时坐公交人挤人的“实况”。我当时毕竟是小孩，就算看过印象也不深。只是时至今日，我还是以“老法”观念来审视上海的“路段”。

上海的城市密码应该还有不少，比如沪牌的车牌，从沪A到沪B，还有蓝色、白色、黄色、黑色到现在的绿色，不同号码和颜色有不同的含义。再比如电话号码，以前是七位数，换成八位的时候，在首位加一个数字。上海强生出租车的叫车电话以前是2580000，后来变成62580000。我从开头数字就大约晓得它在哪个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