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的“藕夹子”

费平

每到过年，我家都要做一道故乡连云港特别的菜——藕夹子。因为肉圆、蛋饺和走油肉不做不要紧，任何菜市场和超市都可以买到，唯独藕夹子买不到。所以，其他美味佳肴大都吃厌，就是对藕夹子一直情有独钟。每年我必定要备的年货就是藕夹子。不要小看这藕夹子，对我们来说，这是最浓的故乡情，是中华文化最直接的呈现。

藕夹子是父母老家连云港灌南县的特色菜。从前他们过年唯一的荤菜就是藕夹子。平时一般来客，水饺招待，只有至爱亲朋到访，才是水饺加藕夹子。1948年春节后父母逃难到上海的路上，还在布兜里翻到一只冻硬的藕夹子……

从记事开始，我就常吃父母做的藕夹子，特别好吃，但他们如何做的，我已记不清楚了。对我来说，这就是故乡的味道，这就是父母的味道。

35年前，我第一次在老家吃了正宗的藕夹子，而且亲自制作，那甜蜜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为何说“正宗”呢？因为当我第一次吃到故乡的藕夹子时，感觉那藕、那肉、那味，尤其是那亲、那情、那景，在上海是无法找到与体味到的。在我看来，藕夹子就是家乡的“拳头产品”，也是家乡特产中最“甜蜜”的中华文化产品。

为何说“甜蜜”呢？因为我是携刚成婚的妻子去的。吃着故乡的藕夹子，与自己的心上人回老家过年体验故土风情，那不就是度蜜月吗？

春节临近，村里家家户户忙开了。除了磨面、炸肉坨子（肉圆）、做饼、蒸糕之外，就是做藕夹子了。我们住在姑母家，腊月二十九一早，姑父与表哥要去家门前的荷塘捞藕，我和妻也跟着去看。“捞藕不能太早，否则时间长就老了。”姑父说着便和表哥穿上自制的橡皮衣，带着一尺多长的铁钩，到了塘边。他们用脸盆往外戽水，待水戽至膝盖以下，就下塘在淤泥下捞藕。虽然荷叶已枯黄，但捞出的藕都是三四节长。姑父把一篮子的藕在河里洗去污泥后，我们抢着拎回来，再用清水洗净后翌日用。

年三十午饭后就开始做藕夹子。姑母端出上午剁好的一大盆细糊状肉糜，放葱、姜、盐、味 精、白糖、料 酒、生粉、鸡蛋等拌匀待用。然后将洗净的一段一段藕切去两头的节，放在水中煮至七八成熟，沥干热水在冷水中浸一浸后，再把藕切成藕夹形状。姑母告诉我，切藕夹时第一刀下去不要切到底，第二刀再切到底，就成了片夹。藕夹的深浅要看刀工了，太浅，夹肉糜的空间就小；太深，力度不够会断裂。姑母夹了几个藕夹，我们也学着夹，姑母说夹肉糜时要使每个藕孔都填满，吃起来不至于吃空藕。不一会儿，姑母和我们已夹了几大碗了。此时姑父在大灶上已倒好油，表哥在往灶膛里点柴。油热后就朝锅内一片一片放藕夹煎，待两面黄后即可捞出。至傍晚时分，藕夹已堆着满满几大碗了。

傍晚时分，姑母将藕夹再回倒锅内喷上料酒、酱油和醋翻炒，端到年夜饭的桌上。我们迫不及待伸出筷子，那藕的嫩清味糅合于猪肉香的氤氲中，其感觉哟，它就是天底下最美的佳肴！记得我还对姑父说“藕夹子”这菜名太平常，应该给起个好名。此时表哥忙指着我和妻子说是“佳(夹)偶（藕）双成”！我和妻子都笑了起来。那个大年夜，我们都沉浸在浓浓的亲情氛围中……

如今，我和老妻每年过年都要做“佳(夹)偶（藕）双成”，既忘不了故乡的藕夹子，也是对逝去父母的深切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