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
刀郎秘境是传说中南疆的世外桃源。一个多月前,我同阿拉尔市早晨10点的日出一起奔向刀郎城堡。
城堡由黄褐色的土坯墙围筑而成。城堡的四个方位,镶嵌着一只只虎视眈眈的狼头;城墙大门两侧的胡杨树枝上,分别挂着一只超级大号的靴子和超级长的软鞭子。这样布置,表明狼是刀郎人的图腾崇拜,狼被刀郎人视为部落的鼻祖,象征着智慧,团结和勇猛,刀郎两字就是“集聚在一起”的意思。靴子和鞭子是用来昭示刀郎人身形彪悍和力大无比,让觊觎的敌人望而生畏,这是刀郎人的生存策略。
12点整,我们刚好赶上一场隆重的开城门仪式。在巨大的狼图腾城墙上,男人们敲起手鼓,几位白裙女子抱着一米多长的“热瓦甫”,奏响悦耳的音乐;拉弦乐器“萨塔尔”发出悠扬婉转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明亮穿透刀郎广场。当唢呐声裂石流云般响起来时,几十位身着盛装的表演者已穿过城门,来到广场,在节奏强烈的乐曲中手臂左右摆动、高举,带着身体旋转,舞者忽而散开,忽而集聚,旋风般的舞姿令人目不暇接……随着叙事歌舞内容的进展,手鼓打得更嗨,乐曲高亢激昂,在广场观看的刀郎人手中的石子、勺子也敲起来,一起融入热烈的旋律。这是刀郎集歌、舞、乐于一体的“木卡姆”非遗艺术表演。刀郎人都这么说:孩子们只要会说话就会唱歌,只要会走路就会跳舞。刀郎“木卡姆”艺术是刀郎原始居民在与世隔绝的自然环境中浑然天成的,流传下来,发扬光大。在初冬的寒风里,这样热烈的歌舞能让人热血沸腾。
刀郎文化起源馆一张羊皮地图清晰地标注了刀郎人流浪迁徙的路径。他们的原乡在皑皑的雪山、在无垠的戈壁、在辽阔的草原……十三世纪,在成吉思汗蒙古铁骑横扫下的刀郎人,为了躲避战乱,摆脱奴役,历尽千辛万苦,寻获到一个安身立命的秘境。
这张地图一目了然,刀郎部落北据天山之险,东南有漫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阻隔,西面有千万亩胡杨林盐碱地掩护,叶尔羌河贯穿全境,汇入塔里木河。刀郎人定居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他们狩猎、捕鱼、植被、饲畜,秘而不宣地生活在叶尔羌河两岸。
然而,世上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也没有坚不可摧的城堡。清乾隆十三年,准噶尔部落入侵刀郎人的家园,刀郎部落首领艾哈塔木和刀郎的壮士战死在叶尔羌河的北岸。他们被埋葬在叶尔羌河的南岸,刀郎人又四处流浪。但总有坚定的守护者,孤独地守护着他们先辈的陵园。
在刀郎部落胡杨博物馆正门前,一位目光炯炯,长须飘飘、满脸慈爱的刀郎老人塑像矗立在刀郎的大地上,铁干虬枝如龙盘虎踞,每一根线条尽显沧桑和遒劲,他是刀郎人心中的守护神。现实生活中,他是刀郎后裔第七代守墓人阿和尼亚孜买买提,他终生守护在这片大漠胡杨中,守护在阿瓦提县城以南八十公里的叶尔羌河下游河道边,直至上世纪90年代离开人世。
胡杨林展览馆中,我一眼看见歌手刀郎和刀郎部落酋长的合影。照片中的刀郎,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红、蓝、黑相间的卫衣,微笑着,嘴角往上翘,脸庞青涩而饱满。他在乌鲁木齐八楼唱响《2002年的第一场雪》前,已被刀郎部落纵情奔放、张扬个性的歌舞音乐所震撼,更是惊讶刀郎族人沙哑中带有清亮的音色与自己如此相似,毅然改原名罗林为刀郎。这张照片是时光的见证,似乎赋予刀郎部落一抹更为神奇的色彩。
转至千年胡杨祭坛和胡杨区、葫芦长廊,这些景观既有岁月沉淀的庄重,又有田园牧歌的诗情画意。我们还走进了刀郎人的家,看到色彩艳丽的花毡;展现刀郎人日常劳动生活场景的农民画;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乐器;胡杨木雕刻而成的酒杯、酒壶,水瓢。用胡杨木制作而成的精美婴儿摇篮;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刀郎人家中挂满的一个个彩绘葫芦,呆萌可爱。葫芦曾经是刀郎人盛水、装物的日常生活用品,现在升华为雕刻、彩绘的艺术品。我向他们请教一些彩绘的寓意,买下一只绘有吉祥图案的大葫芦,刀郎老人送我两只黄色条纹的迷你葫芦。葫芦是刀郎人平安、好运的寄语。
抱着大葫芦走出刀郎老人的家,夕辉已铺满月亮湾湖面。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牵着一匹白马向月亮湾走来,马背上坐着一个六七岁样子的女孩,女孩满脸得意的笑容,不一会儿,男孩、女孩、白马与胡杨一起倒映在月亮湖上,一同倒映在湖面还有一位红裙上饰满火炬、在翩翩起舞的女子。阵阵驼铃声传来,一支骆驼队经过湖畔,骆驼上的刀郎男人和女人高唱“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我们在高昂的《西海情歌》中告别刀郎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