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仁青
次洛自从知道远方有一条通天河,也就知道了通天河畔还有一座晒经石。
有一段时间,他一直纠结于唐僧师徒取经返程,却在通天河遇险的故事。“这个观音菩萨也太怪了,干嘛非要凑够九九八十一难呢?”次洛对此十分不解。“再说了,即便是要凑够八十一难,为啥不凑个别的什么,偏要让他们好不容易取到的佛经掉到水里呢?”次洛愤愤不平地对我说。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唐僧师徒的担忧:“他们取来的经书全部都捞上来了吗?没准儿还有没捞上来的呢!”次洛说着,很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不要当真,历史上不一定真的发生过经书掉到水里又捞起来的事呢。”看着次洛认真又执着的样子,我拍拍次洛的肩膀,安慰他。
“怎么可能,唐僧喇嘛取经的故事是真的!”次洛却和我较起真来。他圆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束火苗,咄咄逼人。我躲开他的目光,没和他说话,打开课本和作业本,开始写我的作业。次洛见我不说话,也开始低头写作业了。
那是我们放学回家后的一个夜晚,次洛写作业遇到不会写的,就跑到我家来问我。我们做着作业,自然而然,便聊起了《唐僧喇嘛传》。没想到,却把天给聊死了。我们各自写着作业,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觉得很尴尬。半晌后,还是次洛率先打破了沉寂。
“唐僧喇嘛他们取来的那些经书,现在放在什么地方?”次洛忽然问我。我从作业本上抬起头,看着次洛,想了想说:“听我阿爸说,放在西安的大雁塔里。”我说:“大雁塔就是为了存放唐僧喇嘛取来的佛经而修建的。”
“这样说,那应该完好无损啊!”次洛眼里的火苗重新燃烧起来,他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他的话却把我噎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怯怯地说。
“将来咱们长大了,就去西安看看!”次洛说,“如果是掉到水里再捞出来的,哪怕晒干了,也是可以看出来的。”次洛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
“那个,那些经书,那是特别特别珍贵的文物,应该不让咱们看的……”我字斟句酌地说。“啊!”次洛大叫了一声,“那些书就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谁都不能看吗?”我看到次洛眼睛里的热情就像燃烧成灰烬的牛粪饼一样熄灭了。
“那个,我听我阿爸说,那些经书取来后,唐僧喇嘛又把它们翻译成了汉文,汉文的可以看到。”为了不打击次洛的热情,我又字斟句酌地说:“如果不翻译,那些经书谁也看不懂啊。”
“《唐僧喇嘛传》里咋没说这事儿呢?”原来,次洛只知道唐僧喇嘛西天取经的故事,却不知道他翻译佛经的事儿。“也就是说,唐僧喇嘛不但取来了经书,还把它们翻译成了汉文啊?”次洛问我。“是的。”“唐僧喇嘛真厉害!”次洛伸出大拇指说。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把摊开在他前面的课本和作业本合上,煞有介事地跟我说:“你汉文也好,藏文也好,学习这么好,你将来也做个翻译吧,就像唐僧喇嘛一样!”
“我怎么能和唐僧喇嘛比啊!”“你就是我的唐僧喇嘛啊,将来你翻译的书,虽然我们不能带到大雁塔里去,我们就把它带到通天河边的晒经石那里。”
“你是先把书扔到通天河里,再捞出来晒在晒经石上吗?”我开玩笑地说。“不是,我要供奉在晒经石上。”次洛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