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与篮球

程一鸣

我从年少时就开始打篮球，已经打了将近二十年了。

青少年时期，把篮球当作顶重要的事。年轻人身体正在发育，本就喜动不喜静，相比起被钉牢在座位上，拿着笔和一道道枯燥的题目做对手，哪有到球场上奔跑、跳跃，和对手竞争对抗更有意思！

那时候有喜欢的篮球明星，一到球星的比赛日就会赶着去看比赛，如果正好在上课，就会偷偷用手机看文字直播，实时跟球场局势牵系在一起。赛后，还会对着视频集锦学习进攻招式，幻想有一天像球星一样，成为赛场上力挽狂澜的英雄，收获喝彩与掌声。

可惜的是，我身体素质平平，动作不太协调，偶尔上篮进一个球，自以为流畅帅气，其实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有些别扭。那时连登上正式的比赛都费劲，经常在冷板凳上强装淡漠，内心却在期盼队友遇到困局时叫我：“一鸣，还是你上一下吧！”可偶尔上场打一会儿，也半天都不会有什么发挥，往往一个球都没来得及进就被换下去了。

好在因为年轻，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自然认为球技也存在巨大进步空间。然而理想中，自己在球场上威风凛凛的场面一直都没有出现，转眼间，人就到中年了。

人到中年后，俗务缠身，偶尔听到球友号召打球，内心的欢喜兴奋更胜少年时。球场是中年人的避风港，一进入球场，忧虑烦恼都被隔离在球场之外，思想与感官只聚焦在篮球上就好了。平时互相礼待的中年人，此时龇牙咧嘴，力量与力量激烈对抗，持球者努力从脂肪丛林中挣扎出来将球投出，只要球一进筐，目的便达到，快乐来得简单而纯粹。这时的场面，是久居职场的中年人在面对电脑写材料或开会时谨慎发言所不能有的气氛。但不管球场上竞争多么激烈，散场之后，大家又礼貌相待，客气有加。

我常常会为球局而推掉饭局。打球时的心情比酒局更畅快，也更健康。此外，通过篮球社交得来的友谊，可能比酒局社交得来的友谊更牢固：在酒精中升腾起的感情，是虚浮的、缥缈的；而在篮球的配合中淬炼出的感情，是坚固的、牢靠的，哪怕是对手，也会因为肌肉的激烈对撞，而对彼此惺惺相惜。

中年后，对篮球已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打球就是打球，不再掺杂那些虚荣的成分。不过虽然动作不像年轻时那样敏捷，但因为体格变壮了，在球场上用脂肪一顶，就能将对手顶开半步，然后再轻松一勾将球送进篮筐。虽然动作朴实无华，却常令对手无解，偶尔竟也能称霸球场，没想到年少时的夙愿竟来得如此之迟！此时，已没有了少年时假想的观众和喝彩声，可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那都是跟打球没什么关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