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23日 星期日
夜色(摄影) 《群山绝响》再版记 黑板问题 我的爸爸 诗词,让松阳成为人间仙境 赣南“森”呼吸 餐桌上的贵宾
第15版:夜光杯 2025-02-19

诗词,让松阳成为人间仙境

韩可胜

去年下半年接连跑了三个叫“秘境”的地方。秘境,大概就是很美且少为人知的意思。在信息高度发达的当下,加上地方政府都学会了不遗余力的推介,秘境其实也都很为人知了,因此倒不如“仙境”这个词来得更持久。对比下来,三个地方,新疆塔县,《倚天屠龙记》明教总部光明顶所在地,是神所在的仙境。云南贡山,地处高黎贡山腹地、“三江并流”最西边,是人神共居的仙境。浙江松阳,一派江南,青山绿水在诗词的氤氲下,散发着人文的光辉,是人间仙境。

松阳是业师刘学锴的故乡,我是冲着先生而去的。刘先生是李商隐研究的领军者,当代研究唐宋诗词的大家。所以也可以说,去松阳原本就是寻找诗词的。那天下午,诗人缪克构发信息说:韩老师,我们去松阳采风,你有空吗?我毫不犹豫答应了,尽管这个时间原本计划去香港。一年前,先生祖居被辟为“中华诗词乡村研读馆”的时候,就动了去松阳朝圣的念头。上苍总是有眼,能成就每一份善良,果然一年后就有了这个机缘。

刘学锴先生20世纪五十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并留校执教,因为时代的原因,六十年代来到安徽。于他自己未必是好事情,可是对于安徽师大的学子们,那是真正的幸运。四十年前,我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先生教唐宋文学,善于思辨,又善于共情——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上课的模样,甚至无数次在肚子里模仿他课堂上诵读诗词的声音。“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他那富有磁性而动情的声音是我对江城芜湖的最好回忆。

同行的上海作协副主席杨扬老师说,当地政府把刘学锴祖居辟为“中华诗词乡村研读馆”的举动真是见识不凡。刘先生当然是大家,但是中国诗词研究的大家还很多,把研究者的祖居辟为诗词研读馆,好像不多。诚哉斯言。各地政府都忙忙于经济发展,碌碌于社会稳定,如此钟情诗词、善用诗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研读馆陈设之因地制宜、别具一格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是,我在松阳三天,还知道了以前并不知道的宋代女诗人张玉娘。说张玉娘的诗风给我以震惊,完全不是夸张。作为南宋女子,自然也有浓情蜜意、春恨秋悲之作。但是她更多的作品,颇有两汉气度,颇具男儿气概。即便她写给情郎的定情诗,也是“纫兰独抱灵均操,不带春风儿女花”。《山之高》三章,第一章“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第二章“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元代大学者、诗人虞集击节赞叹:有《诗经》之风,胜过《卷耳》《虫草》这样的《诗经》名篇。张玉娘的作品一次次让我惊诧:“寒入关榆霜满天,铁衣马上枕戈眠”,媲美盛唐的边塞诗。“愿系匈奴颈,狼烟夜不惊”,慷慨激昂,悲壮豪迈,实在难以相信出自闺阁之手。可惜她27岁就因情而逝。如果她活到李清照的71岁,成就当在后者之上。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朦胧诗”鼻祖李商隐千年后遇到了刘学锴这位“解诗人”,这是刘先生与李商隐的跨时间对话。我来松阳,又与寓居合肥的刘先生跨空间对话,我将我的所感所忆发给了先生的夫人潘老师,潘老师再向我转达先生的点评,如此经历了多个来回。在松阳,我们向张玉娘表达了迟到的敬意,又与创作诗词的松庐先生夜吟唱和,“松州日日春光好,松阴溪上双飞鸟”“人在烟洲里,远岭泛明霞”是松庐先生对松阳山水的描述。有了诗词的倾注,我们看待松阳就有了不一样的心境。不属于神、只属于人心和人情的诗词让仙境松阳罩上了人间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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