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遐思

陈建兴

日前去杭州表弟家，走进舅妈生前住过的房间，有两只樟木箱，那样眼熟。打开，里面的一些老物件，让我产生一种既遥远又温馨的感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印有“上海”二字的人造革旅行袋。这不是1972年表姐结婚时我拎去的袋子吗？袋上还有国际饭店的图案，那是当年上海的最高建筑。不少知识青年去农村也是拎着这样的旅行袋，除了国际饭店还有外白渡桥、上海大厦和外滩楼群图案。

那年表姐要结婚了，做了两只樟木箱，却缺少五金配件，母亲就让我提前几天去乡下，将上海买得的配件送过去。于是我就拎上了这只沉甸甸的“上海”。那时，我小学刚毕业还未进中学。到了娘舅家，与表弟一起将包角、搭扣、把手和锁具用铜钉都装配到位。舅妈说“上海”的旅行袋她喜欢，就留下了。以后很多年，娘舅也是拎着“上海”到我家送年糕、甘蔗和咸鸡的，又用袋子装回了乡下需要的花布、绒线和香烟等。

我还惊喜地发现一本农历书中夹着的鞋样。那年舅妈来信让我带鞋样去，她要帮我做双棉鞋，我就去中山公园隔壁的一条弄堂口买了41码的鞋样。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鞋样100多种，白纸或报纸裁剪而成，都是二三分钱能买到的。鞋样带去后，舅妈天天在昏黄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做着。我是穿着这双新棉鞋进中学和过春节的，这份爱让我深深地铭记着。

箱子里还翻出了几只新的喜糖袋，这也是我当年带去的东西。那时，农村人结婚都喜欢用有“上海”字样的物品，母亲买了100多只印有红双喜和龙凤吉祥寓意的喜糖袋，上面都印着“上海糖果”，让我带去。同时，还带去了几斤什锦糖，那是我家省吃俭用几个月的糖票购买的。还有父亲用烟票换来的花生牛轧糖和大白兔奶糖。那个夜晚，我与村里的几个小姑娘围着油灯为表姐装喜糖袋，每只袋里装上六粒不同的软硬糖果，意为六六大顺。没想到这么多年，舅妈把喜糖袋还珍藏着。

农历书中，还夹着当年娘舅、舅妈来沪的老版火车票和汽车票。这种用了几十年的火车票我真是太熟悉了，是一种硬纸卡车票，长度约有6厘米，宽度只有2.5厘米。用线条数字和底纹颜色来区分快慢车，手工操作印上日期、贴上座位号。娘舅和舅妈坐火车都买的是慢车票，价格便宜但时间较长。汽车票有四分、七分、一角和一角三分的。舅妈只来过一次，以后她连年多病，再也没能来上海。

老物件，充满了人情味和时间的印痕，留住了一代代人安稳过日子的最美亲情。